神经病(2)
但尽管如此,我还是无法摆脱自己心中那个噩梦般的声音,当时的我总有一个看似荒唐的可怕念头,就是对面楼里的那个神经病会在深夜造访我家,用刀把我喉咙割开或是用被子把我捂死,因此我害怕极了。
都说冤家路窄,终于有一天我跟对面楼里的那个“夜半歌声”有了一次正面的交锋。那时候我已经念初中了,在学校里成绩虽算不上拔尖的我跟所有同学相处的还算融洽,那天放学比较晚,爸爸去学校接我回来的时候走在半道上,迎面碰见了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面如死灰的人,身边的爸爸压低了嗓子告诉我“就是这个人”。我当时吓得腿都软了,虽是盛夏季节,我还是冷的浑身直打哆嗦,似乎有一种“他立刻就会张开血盆大口把我吃掉”的感觉,但既然不想被他伤害,我就不能让他看出自己在害怕,所以我还是强作镇定像个没事人似的,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抓紧了爸爸的袖子,暗示他只要对方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爸爸一定要像保护伞一样撑在我前面挡住一切妄图伤害我行为。但实际情况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擦肩而过的时候爸爸还跟他点头打了个招呼,那人似乎也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他机械地点了个头,之后径直往前走,消失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夜色当中。
这就是我第一次面对神经病的经历,之前总是听说这种人有多可怕,在电视里看见发了疯的神经病如魔鬼一般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不被捆得严严实实一定会释放出无穷的破坏力,而这一次的经历让我感觉其实神经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恐怖,至少一个神经病也能理解正常人的招呼并用点头的方式跟对方交流。后来我们又撞见他好几次,在慢慢熟悉对方、感觉对方没有恶意的情况下,爸爸甚至跟他进行一些简单的寒暄和攀谈,并得知他之前的一些情感经历,以及在此之后他生病、吃药、住院并在学校享受福利待遇的情况,从爸爸眉飞色舞、栩栩如生的叙述中我隐约察觉到,一个正常人能从曾经的伤痛中恢复过来,用一种相对理性的态度对待曾经的痛楚,而一个神经病因为失去了恢复的能力却只能永远活在过去的伤痛当中,每当身边的人和事触及到他的那个痛点他就会痛苦万分,在大脑和身体不受控制的情况下他只能选择伤害自己或自己身边的人,一个神经病也能实现正常人的部分功能,比如洗脸洗脚刷牙、自理自己的生活,跟周围人在一定程度上和谐相处,只要没有人戳他的那个痛处或者做什么能够勾起他痛苦回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