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花香（三）

气氛瞬间凝固了下来。
洛无虞和“少侠”隔桌相望，两个人以清单为界，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只看见，这边洛无虞右手轻敲清单，细眼微眯，一双贼目贪婪地盯着几两银钱，喉咙里吞咽着急迫的声音，两撇细胡因为兴奋快速地抖动着，嘴角抹过不怀好意的微笑。而那边，“少侠”剑眉星目，神光丰沛，鲜衣怒马。瞧见这奸商的卑劣行径，不禁怒从中来，霍然而起，一掌将桌上的单子拍得抖了三抖，揽手过去将那奸商衣领揪起，摔在地上，一脚踏在他那绣着金元宝的胸口之上，打得他打滚求饶。这“少侠”火气尽去，大笑三声，豪气干云，得意至极。
然后，他的头便被打了一下。
洛无虞收回了手。
这厮，从刚才开始就在那傻笑什么呢，看神情，怕是正编排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呢吧？
“少侠”头上吃痛，从自己的幻想里回过神来，委屈地抬起了头。
坐在对面的，既没有鼠目细胡，也没锦绣金袍，而是一个穿着淡青斓衫的青年，正低眉收回自己的手，然后又抬起了头来，目光淡然地瞧着自己。意气少年，正恰风华，神色恬静，虽无潘安之姿容，却偏生出几分亲近的感觉来，嘴角似扬非扬，勾勒出一副含笑容貌。
日光穿过撞坏了的厅堂，试探着拢住了二人，“少侠”看着洛无虞沐浴在那金光之中，见羲和在他身上勾勒出朦胧的线条，使人顿觉温暖，有种说不出的和谐，琥珀色的瞳仁里风平无皱，一汪静水，点点星灿，秋光熠熠。神色未见丝毫急躁，沉稳平静，而又不至于刻板呆滞。
唔，这家伙，生得还挺好看的嘛。
“好看也得还钱。”
洛无虞有点想抚额，这家伙，明目张胆地看他的脸也就罢了，居然能呆到把心里话讲出来，真怀疑他是怎么行走江湖的。
“啊！啊啊啊！”
“少侠”羞到用手埋脸。怎么回事啊！自己看人家也就罢了，愣神也就罢了，怎么会把心里话讲出来啊！况且，对面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的家伙，可是自己的债主啊！现在都快把清单递到脸上了啊！哪怕刚受了夸奖也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讲出“还钱”这种话啊！还有江湖义气吗！奸商啊！妥妥的奸商啊！
算了，豁出去了！
“我没钱了！你要怎样吧！”
“不怎么样啊，没钱……你也得还钱啊！”
“打折可以不”
“不行，原价谢谢。”
“那先欠着，等我攒够了再还你可以吗？”
“不接受赊账谢谢。”
“那我抵押总可以吧！”
“你抵押什么……我是开店的，不要你的剑谢谢。”
“啊啊啊！”
“少侠”终于没了脾气，整个人缩在椅子里，可怜兮兮，凄凄惨惨。
“那你说，你要怎样！”
“你可以叫家里人出啊。”
“江湖人四海为家，没钱！”
“同行好友凑一凑也是可以的。”
“孤身一人，仗剑天涯。”
“再就……卖身吧。”
“我跟你讲士可杀不可辱我没有龙阳之好你再讲一句信不信我砍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