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花香（二）

只见一匹快马，正急急地朝着枕梦笺的方向奔驰而来，带着劲风，烟尘滚滚。
“躲开，快躲开！”
随着快马由远及近的，是马背上的人的高呼。
废话，你的马阵势那么大，不躲开做咩啊？
里仁坊的长街上顿时乱作一片，场面顿时乱糟糟地搅成了浆糊，大家急匆匆地向两边簇拥着，努力给失控的马让出一条通路来，惊呼高喊，哎呦声一片，不知压倒了多少游人，又弄翻了多少摊位。劲风四散，掀起了书生的方巾，也吹起了娘子的罗裙，惊呼声四起，杂式货齐飞。
这个时候，就显现出了马上的这位高超的骑术，马虽失控，可他竟能在街区闹市、人群密集之处，辗转腾挪，侧身避险，堪堪从狭小的缝隙中寻得细微的出处。虽然惊险，却成功避开了每一个人。
成功避马的行人心有余悸地回望，却见得如此马术，皆惊叹不已，有些人竟暗暗地叫起好来。
只是这马速，依然很难控制，撞到枕梦笺面前，不过是时间问题。
洛无虞眯着眼睛盯着马。
很明显，过不了多久，这马必然在店门口冲撞，虽然自己对于营生向来疏懒，不过这枕梦笺毕竟是自己的置办的产业，重新修缮也总归是麻烦事儿。况且街坊邻居俱在，若因快马伤了任何一人，总是件坏事。
还是要想办法把马停下来的。
马距离枕梦笺越来越近，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洛无虞身上，大家期待着这件事情结局到底如何，洛老板会用什么办法制止这场闹剧。呼声渐消，满世界仿佛只剩下了马蹄声，这一瞬，世界的焦点在一人一马之间聚集，所有人都在紧张着，提着呼吸不懈，喉咙耸动着吞下口水，手心被指尖掐出发白的痕迹，渗出细细地汗水，心跳越来越快，敲打出愈发急躁的鼓点，许久未曾眨动的眼睛上，开始爬上了细微的血丝。
洛无虞突然觉得世界很安静，就连马蹄声也变得轻微起来，时间在这一刻陡然变慢，慢到他能看到马鬃上荡起的微尘，以及从快马鼻孔里喷出的越来越近的热气。他饶有兴趣地分辨了下快马喷出的白沫，目光越过它，扫过周围人或担忧或紧张的脸，欣赏他们当下各异的神情，又转过头来，看到急忙躲窜的蔡婶以及她来不及收拾的摊铺，还有下学的小丁，他因为害怕捂住了眼睛，俯身蹲在石墩后面。
洛无虞叹了口气，向左踏了一步。
世界的流速骤然恢复正常，快马疾驰而来。洛无虞站在侧位，马背上的人瞧见他的位置，左手急拉缰绳，强制马头偏向枕梦笺的大门。骤然受制的马扬起头来，前蹄凌空踏起，挣扎着身形，终是侧摔在枕梦笺的大门上。
轰隆，门板破裂，烟尘四起。
洛无虞向后又撤了一步。
碎石滚到他面前，在脚尖上弹了一下，停下。
大家面面相觑。
之后一阵寂静。
“咳。”
尘埃中有人咳嗽。
大家这才如梦初醒，赶忙涌上前来，七手八脚地帮着洛无虞整理已经零碎的大门。
洛无虞回头看了看蔡婶和小丁，松了口气。这才向着被撞坏的大门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