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茶坊
开这茶坊的老爷子,本是家境阔绰,他老爹把持着钱庄,一心想让他接了自己的衣钵,可这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根本就不买帐,一肚子的不情愿,终于在一次外出取债之后没了踪影,只在房里留了张纸,满篇的涉江远游、自得其乐,把他老爹气倒在了床上。
等到他被找到的那天,正赶上茶坊开张。只见他在漆红大门前设下了长几,在牌匾上写下了这“十里茶坊”,字字透着寸劲,待这招牌刚一挂上,他爹在人群里哈哈大笑,“十里?就你这三寸不到的地方也配?”继而对着他一通数落。他也不接什么,只是立在门中,等着爹数落的累了停下了,他深歉一腰,开腔道“今日店内未曾打扫,着实不便迎接贵客,十年之后,再行迎接。关门,送客!”漆红的大门砰地关上,他老爹站在路中央,气的指着大门,把祖宗上下连着自个骂了个精光,最后被人硬拉上了马车,才给带了回去。
要说这老爷子到底是有些能耐,十年不到,已经是把这茶楼经营的顺顺当当,更兼上他怀着一身侍弄茶的好手段,茶客更是络绎不绝,远近的茶楼中间就数他最是红火,莫说是十里,就是这附近的大小市镇方圆,也是说得的。
赶着茶馆开张十年的当口,他把茶楼扩了许多,亲自回去打算着把老爹接来,让他看看到底称不称得这招牌。回去后却是满眼的陌生模样,谁也没有接到,这才知道,他爹回去后就舍弃了钱庄,在别处购置下了田地房产,做好了以后无人养老的打算。
老爷子当时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回来后茶楼该怎么开还是怎么开,几年里一切如旧,不一样的是茶楼气派了许多,他自己也依着茶楼的名气多了些声望,渐渐成了这一带行当里德高望重的元良人物。要说这人有了几分能耐,这脾气也会格色起来。老爷子便是一身的倔脾气,说起话来更有味道。声音打他那出来,不像那雨点绵密一线穿珠,却是一副炮膛嗓音,炮声炮气一张口便冲着炮味,像是一炮打进了黄巢底,炸将开了山巅,霹雳雳一着闷雷,直震得人脚跟不稳,肚皮发颤。
老爷子爱下棋,却也不知掀翻了多少棋。好端端的棋局为嘛掀了去,有人说他这是顾及面子,怕输了棋折了身段,可不少行将就胜的局也是被他作了个天花乱坠,有人说他自个把自个瞧太高,咋舒服咋来,甭管嘛样的棋局,掀了最舒服。各式说法打各人嘴里一个赛一个溜了出来,可是个中因由,却是谁也说不清楚。最后大家合算着这老爷子脾气和音腔一个味:冲。才不会管什么该与不该,也不会去理对面人物份量几何,脸色如何。久而久之,掀的局多了,大家也就不再去触这霉头,动这份肝火,他也不再喜欢下这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