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葫芦(2)

买葫芦之前他也动过换点东西玩儿的念头，为什么是葫芦，他不知道，其实也可以是鸡血藤、核桃这样的物件儿。“文人玩核桃，武人转铁球，富人揣葫芦，闲人去遛狗。”可他不富。他装模作样地想了想，假装这是自己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而并非是没这点儿钱。这点儿钱倒是有的，可关键来了，剩下的他不懂。他知道点儿粗浅的东西，要是核桃，他也想着用狮子头、公子帽来抓上一对儿，但怎么挑他就不懂了，什么好养什么难伺候他心里没数，也没这运气遇见一个五棱六棱的，七棱八棱的就别想了。可要是抓上普通的一对儿，他就嫌硌手了。猫啊狗啊的他也伺候不来，至于铁球这就更甭提了。他想了想，似乎也只有葫芦自己懂点儿，更何况自己走哪儿见到了，不管买不买，都停下来挑一挑。可他每次都忍住了，不买。不是因为价钱，这玩意儿不贵，可他心里不舒服，总也不想买。
他又想起那个不知去哪儿了的葫芦，那是个很不错的葫芦，龙头正，有分量，大小也正合适。那时候他还不太懂怎么盘，想起来就玩玩儿，想不起来就搁在桌子上积灰了，过了些时日那葫芦倒也盘得有那么一点儿意思了，有时候一捻就隐隐透着点儿光。他也是那时认识了个姑娘，姑娘要离开这里的时候他把葫芦送给了她。
“权当你留个念想。”
他不再盯着葫芦了，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桌子上的一个刀印儿出神。
后来俩人散了，她说她把葫芦丢了，就像两个人互赠的其他东西一样，小盒子是不小心摔裂的，戒指是不小心遗失的，织了一半的围巾拆了，在两个人都没什么钱的那个冬天，他们难得打了一次长途电话只是为了大吵一架然后分别把自己手里最重要的东西也就是彼此互赠的东西毁掉。他没想过俩人会散，就像他没想过一起种的树会死，一起买的早餐会掉在地上。他斩断彼此联系如同斩断自己的一侧身体，把收到的糖果和红茶连同许许多多的东西一起锁在抽屉里，然后离那张桌子远远的，开始继续他的生活。
他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对，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究竟是哪儿出了问题呢，他想着，从那时就想着。
也不是断了联系，后来也说过两次话，但也没了下文。留着的东西也不是全都还在，红茶已经不能喝了，有一次收拾家他丢掉了，糖可能是在某些夜里自己一颗一颗吃完了。但剩下的顶紧要的物件儿都还在，锁得严严实实，他把这些藏起来，就连自己也不常碰。原来放在这儿的东西，那些他遇到她之前在乎的一切，只有她看过之后眼里有奇异的光彩，他索性全给了她。
都没了吧，他坐下，椅子晃了晃，他看着葫芦，脸上没有表情。
他依然没能抓住自己的思绪，之前的许多次也是这样。他开始怪罪起周围的事情，他的思绪漫无目的地游荡。
葫芦，就是葫芦。他这样想着，一把抓起了第二个葫芦。这是这六个里他唯一喜欢的，不仅在于它完整周正铁包金。其他葫芦的龙头都贴着嘴儿，唯有这个留了个空儿，这空儿还刚刚能塞进他的一个大拇指，那几个的龙头剪得不好，再怎么摆弄也留不出这恰到好处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