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短篇,七字珠玑
楔子
茂县萤尺巷,百尺无人迹。此中玉藓暗滋,起地为萤,及夜沉,如灯索路,至子虚所。有怪居士,语必成谶,故不轻言,唯受人利诱,得泪痣为酬,方诺。
然,此物非常。《明眸录》有云:泪缠眸角,凝浅痣,如籽生花,遮半面。剜其咽下,言满七字,即可催吐一珠一玑。
珠先于落地,则为来人续姻缘,反之呈凶煞兆。故时有伤情人,慕名持痣登门,成愿可挽移心郎,不成,亦能求得共死。
世间情痴者如许,为情所害之人,更甚。
一
寒巷深,夜萤起,纤影蔓西墙,最是春心泛滥时。
县里来的姑娘们个个不知羞,成群远道来此便是为一睹那京都少年的盛颜,可偏偏一众姑娘有色心没色胆,此刻她们只敢堵在巷口怯怯观望,不时面面相觑,彼此推搡,却无人越前一步,生怕不慎惊扰了他。
这儿谁人不知京都乃世间至为繁盛之地,以兹二物闻名,一为登峰造极的捕影术,万物之影有如草木须根,根衰则物竭,捕其影以夺命;二为少许男子半面脸上的泪籽花纹,初绽时若灵蛇破土游肤,舔面而行,穿断眉,绕颧骨,滚血珠描花廓,遂显绝世之颜。
当下四周静可闻针落,忽见个鬼祟的丫头畏首畏尾地匿于一排晃动的裙裳后,如若众女扭捏地上涌一小步,她便铁了心地后退一大步,可饶是步子再稳当,也掩不住系在左踝的银铃子所牵起的沙沙铃音。
宋羚珂懊恼地一拍脑门儿,这脚上碍事的铃铛如何也挣不开,但凡她稍有逃跑的举动,便会发出蝉鸣般聒噪的示警。
她索性断了逃跑的念想,又因着姑娘们浓郁的脂粉味实在呛鼻,便拨开一层层花花绿绿的裙裾,钻着空隙挤了出去,这才将自己污脏黝黑的小脸探出裙帘,喘息的片刻视线却不自主地落于那众目所注之处。
眼前萤火灵动似有形风,游蹿于虚隙之间,巷头一株杏花树昼枯夜荣,东风缠落瓣七夜不绝,至花落倚树人,消融入肤,犹有彩墨绘花容,其形跃然颜上。
这备受瞩目的少年生得眉眼青稚,形体颀长,此时被围在姑娘堆中竟面露赧色,纵是佯装困倦倚树阖目,耳根也红烫得千里可见,乍一看他倒像是呆愣愣的白净书生。
宋羚珂暗自在心中“呸”了声,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可骗惨了她。
三日前她揭了县里的告示,上面招募的正是善捕影一技者。她曾在京都待了几年,好歹会些皮毛,前年才随师父迁回茂县,不想这几日竟屡见命案。
奇的是,十二具尸身皆毫发未损,唯喉管充肿若有硬物,剖开后果见两粒剔透珠玑噎喉不下,状貌极其瘆人,见者无不言是巷间的邪祟犯案。
彼时,知县赵怀修在访巷回府后巧逢屋中起火,那夜风雨凄然,火势不减反愈烈,外人见这灼火燃得红中透绿,哪承想是那无辜的知县葬身此中只余焦尸。
重重疑点皆指向这告示所示之所——萤尺巷。
而她的贼心思便在于,官府给出了破案的期限,若巷子邪祟未驱,他们便要封巷焚毁,虽这巷里了无人迹,可近日却有个自京都来的少年,据说此人腰缠万贯,愿赏金子十袋酬募能士驱鬼,可惜江湖上真正有本事的人少之又少,她此番前往,打着的也是讹钱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