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云朵布偶（10）(3)

此时，斑马线尽头的红灯正好读到了最后一秒，绿灯闪烁，信号灯两侧的行人三三两两地穿过大街。
阿尔弗雷德眨了眨眼，蓝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嘿，他想，谁知道呢，说不定这是上帝的安排。
这情景让阿尔弗雷德想起在酒吧里做的那个梦。梦里他也是像刚才这样，一脚把石子踢进了公园，后来王耀也出现在了那里，好像被带着怀表的白兔先生引进兔子洞一样。当然啦，梦里之后的经历可没有爱丽丝的那样惊喜，不如说惊吓还差不多……不过，现在他不在乎这些，他只想找到王耀。
年轻的国家跃过乳白色的木头栅栏，暗自祈祷自己没有踩坏那些草地上的小野花。对于曾经狂热追捧披头士的阿尔弗雷德来说，《九号梦》和《昨日》的传奇足够让他对梦境的神奇作用深信不疑。梦里的场景是那样清晰，一切发展得都与他预想的相差无几，想想看，还有比这更加奇妙的经历吗？
于是，阿尔弗雷德怀抱着赴约一般的心情，穿过了如茵的绿草地，绕过了游着鸭子的喷泉，去寻找那棵他梦中的雪柳树，如同1965年保罗·麦卡特尼在清晨冲向床边的钢琴。在这期间，一种微妙的忧虑忽然又悄悄攫住了他的心：要是王耀其实不在这里怎么办？他忍不住想，如果我现在做的这些傻瓜行为不过是浪费时间呢？他没道理会出现在这儿，王耀不是个会大白天离家出走就为了来公园睡个觉的人。可他又实在无法解释这种毫无来由的冲动，于是他只好安慰自己至少先去那儿看看再说。
他的目标是开得最茂盛的那株雪柳。五月阳光正好，公园里栽种的野蔷薇、日本樱花和杜鹃都正值花期，但他还是透过繁花的层层掩映看到了那些温柔的玉白色枝条。羽扇似的花序在明媚的春光里闪闪发光，花瓣上罩着一层朦胧的光雾。
可是树下空无一人。
空气里飘扬的弦乐四重奏突然被按了暂停键。阿尔弗雷德瞪着那棵树，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童话失灵了，而他呢，他现在只是个搞砸了一切的糟糕大人。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一个人出来找王耀是多么愚蠢的行为。他甚至联系不到他，更打听不到他的去向。他这会儿说不定正在随便哪条街上的随便哪个咖啡馆里舒舒服服地坐着，或者更糟，已经坐在了飞往北京的越洋航班上了，带着伤，说不定还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要理他。这一切阿尔弗雷德都无从得知。他沮丧得要死，本来满怀揣着的希望都落了空，这感觉难受极了。
他再一次掏出手机，第二十七次拨出同一个号码，右上角的电量显示随之变成了2%。盯着屏幕上的呼叫时间慢慢增加，他的心也随着一点一点地沉下去，宛如铁球拉着纸船坠入深海，沉重得他几乎鼻尖发酸。
他承认他真的后悔了。在习惯了王耀存在的无数个岁月里，他第一次发觉，自己最害怕的竟然是再也见不到他。
他真的，好想念他。
在玉兰树叶投下的树荫下面，拨向王耀的第二十七通电话依然无疾而终。
此时他的手机即将关机，阿尔弗雷德估计，最后的电量大概很难支撑他打出第二十八通。最后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