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之人 第七节

在那半尺见方的、小小的手镜里，出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我一言不发地看着它，僵在那儿无法动弹。
虽然之前已经有过心理准备，但真的看到时心里还是会感到无比的震撼。
那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脸，颜色就像刚刚粉刷过的白墙。和双手一样，密密麻麻如蚯蚓的深色血管突兀地扭曲着，似根须一般很明显地密布在我的脸庞之上。
最恐怖的还是眼睛。它瞪得老大，但完全失去了生气。眼白上的血丝已经深到发黑，密到让人难以直视。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病容了，简直仿佛变成了另一个物种。
我无法很好地形容这幅面容。就我所拥有的极其有限的怪物知识来看，它既不像丧尸般颓烂，也比不上吸血鬼的优雅。
但可以肯定的是，完全没有一点生者的气息。
我突然就能理解之前那伙人的举动了。要是换了我碰上这样的生物，一定也会吓得远远逃开吧。
我真是太天真了。
居然以为自己只是感染上了什么疾病。
现在我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能算真正地生还。
说起来也是，那充沛到异常的体力和能量，那基本完全消失的进食欲望，大概也都是这个原因吧。
我终于肯将手镜缓缓放下。我瘫坐在座椅上，心里出乎意料的没有什么恐惧和害怕。
有的只是无力，是一种游戏已经结束的空虚感。
我居然以为自己是个幸存者。太可笑了，原来我才是怪物，是被主角们猎杀的对象。
这么想着，一股愤懑之气从我的内心深处翻涌出来。是的，那个我又在说话了。没有道理，为什么我就不能活下去，为什么我就要被猎杀，是谁规定只有他们才是幸存者，而我就要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得着莫名其妙的病然后不得不孤独而悲惨地死去？
开什么玩笑。
我不能接受。
我不能白来这个世界走一趟，我还有很多未了的心愿。
我一定要弄清这件事背后的原因。
我一定能做点什么。
我笑了笑。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像极了反派，虽然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我环视了周围，盘算着应该先做些什么。
身边的应急灯又闪了几下。我如梦初醒，想到应该先保证一下光源。
我很快就找到了插座，然而不出所料的是，里面一点电都没有。我只好赶紧在店里转了一圈，把能找到的电池都找出来。看来之前的入侵者也带走了大部分的电池，但柜台底下还是有些漏网之鱼，实在是不幸中之大幸。
我拿着一把电池，正想塞入口袋，却发现自己其实已经没有多少衣服了，仅剩的布料也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露出惨白的肌肤和骇人的血管。
我突然感到一阵羞涩，不知为何之前一直没发现这点。我刚才就是这样衣不遮体地向那群人跑去的吗？我突然羞得满脸发烫。不过我很快就发现这很愚蠢，别人都打算要我性命了，我却还在这儿腼腆害羞。
但无论如何，我还是想找点像样的东西穿在身上。
不过衣服要去哪里找呢？这种小型连锁便利店是不卖这种东西的。我略作思考，突然灵机一动，举着应急用灯一顿探索，很快就找到了通往员工休息室的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