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云朵布偶（9）(2)

但愿它不会像柳絮一样传染，王耀漫无边际地想，生病真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在他的身边，花店里香槟玫瑰和薰衣草的芬芳透过绿萝风铃染透半条街的空气，啃着草莓冰棒的姑娘有说有笑地经过他的身边，轻快活泼的卷舌音像冰水里上升的气泡。一只比格犬挣脱了牵绳，汪汪叫着去追逐一只失控的电子老鼠，巴士涂满花花绿绿的涂鸦，在路上移动时活像一大摊打翻后又凝固了的油彩——而他行走在其间，却一点也感觉不到这些美丽事物的吸引力，好像被保温杯的隔热层细致地包裹起来一样。
他只是不断地想到阿尔弗雷德。
毫无疑问，他还在生气。他的肩膀还在痛呢。可是他要生气，就不能不想到他，想到他富有表现力的眉毛，想到他直率明亮的目光，想到他咧开嘴笑的样子，海蓝的眼睛眯起来，眼角皱起笑纹，雪亮的牙齿白而整齐。其实他喜欢阿尔弗雷德这样笑，阿尔弗雷德只在真正高兴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而那让他感觉到真诚。
无法否认的是，阿尔弗雷德在展示魅力这方面确实有一套。但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也未免过于老练了些，而这种因为熟练而生的油滑恰恰是最让王耀不放心的一点。出于谨慎他不得不小心提防，毕竟他也总不至于真的错怪了他。
肩膀的伤口又抽痛了一下，王耀吸了口气。
那么，他不无迷惑地想——他干嘛要露出那种眼神呢？
那种，好像自己伤了他的心一样的眼神？
他那么着急出门，难不成是怕我看见他哭鼻子吗？
那些复杂和零碎的思绪很快就像啤酒杯壁上的小气泡一样散逸消失了。他像是闹市中一片隐形的云。在他出神的这段时间里，他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一路走过了花店和玩具店，走过了扎着秋千的草坪和宽阔的广场，走进了开着铃兰与三色堇的小公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坐在长椅上喂鸽子，有四五个小男孩吵嚷着玩拍球游戏。
“我打赌，用皮球准能把那打下来！”一个男孩叫道。
“胡说，你准会把皮球也挂在树上，那你妈妈肯定又要骂你了。”另一个男孩说。
“就算我们砸中它了，如果没有树枝，它就会一直飞到天上去，”又一个男孩分析道，“气球是不会掉到地上的，这法子行不通。”
“谁会爬树？我们可以爬上去把它够下来。”一个男孩提议。
王耀溜达的脚步到这里就停了下来。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树梢之间飘着一个灰色的兔八哥气球。廉价的氢气球容易泄气，兔八哥潇洒的笑脸此时有些皱巴巴的，看上去已经不那么讨人喜欢，但男孩们仍然坚持不懈地讨论着把它拿回来的办法。他们尝试着扔了几次球，但由于男孩们顾忌着可能的一顿臭骂，结果并不理想。要么投球姿势不对，球被直接抡到了地上，要么球直直地朝着空中飞出去，然后原路砸回头顶。他们的最好成绩是让那只红蓝相间的皮球砸中了最靠近地面的一根树枝，而气球所在的位置要比那高得多。他们发出失望的叹息声。
“孩子们真有精神，是不是？”长椅上的老先生望着玩耍的男孩们，感慨地说，“可惜现在的男孩已经不像过去那样爱运动了。在上世纪40年代的时候，所有的男孩都会爬树，就像猿猴一样灵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