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何而死•珍珠步摇

中元节，临安，西湖畔。
放河灯、逛庙会的热闹都在湖北的曲院风荷一带，湖东景少人也少，加之树林荫庇，昏惨惨天色笼罩，隔湖望去也是阴森森似有鬼影。
湖东柳浪闻莺旁有一小楼，二层歇山顶，修得玲珑可爱，可仔细瞧屋顶廊下，就是这夜色里，也有二分月光照见青瓦破碎柱面斑驳。
再往阶前小径看去......
“快来快来，有间屋子，正好歇歇脚。”
缎面的鞋子擦过卵石小径，两人一前一后迈步上了台阶。
“这儿怎么孤零零一间屋子，没院没门的，好生奇怪。”
素白的帕子在这夜色里也成了银灰，轻飘飘拂了两下椅面，“这儿啊，还和二十年前的一间公案有关呢。”
藕荷色的褙子叫天色一映，也成了灰扑扑的颜色，“怎么说？我没听过。”
“你一年前才来社里，自然没听过。”纨扇掩了掩唇，长扇柄一摇，扇坠上的两颗猫眼石和皓腕上的水晶串碰出冰泉凝绝似的冷涩。
“二十年前，有两家书香门第，是通家之好，这两家的一对小儿女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本来定了婚姻，可惜二十年前官场上一次风云变幻，那女孩儿家被扫了个边，男的发配，女的进了教坊司。这男方家里打算另聘妇，可这公子却是个痴情种子，非要赎那女孩儿不可。进了教坊司的人哪儿那么容易出去，这公子家道中落又没考上功名，吃家里的用家里的，手里哪里有钱。”
帕子被慢慢折成各种形状，指尖的蔻丹颜色被白皙的手指和天色一衬，浓重得几能流动，“有时候，人被逼到绝境，就顾不得礼义廉耻了。他瞧上了一位富商小姐，想娶了她再从她身上捞一笔，去赎他那未婚妻。
素手勾着扇坠的石青穗子，“说来也奇怪，这公子生得玉树临风，一把嗓子却像个娇媚柔顺的女孩儿家。他就是靠着这把好嗓子，一曲《春宵楼》引来了小姐。”
“是在......这儿？”
“早上的核桃酥没白吃。”慵懒娇媚的语调里藏着两声调笑，“这儿原来叫藿园，原主人前朝打仗的时候举家跑去了西边，也不知道死了没，总之这园子后来转了几遍手都没成，官府就想收了做衙署。那富商小姐哪里知道这些，还以为这里住着个闺秀，一心想结交。”那语调里的调笑吞噬了娇媚慵懒，“结果那小姐一见之下芳心萌动，没过几天又见了一次，就在这楼上......他们......”
“噗嗤！”对面伸出一只天水青的袖子，从她的脸上拂过，好像是刮了她的鼻尖，“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和咱们社有关了。”
“怎么说？”夜色里人影也模糊，只有撑开的裙摆缝隙里金线绣的襕边隐约反光，朦朦胧胧地交代着图样。
“那富商小姐，有个相好的，就是咱们社的。你想啊，那小姐与书生要成婚了，咱们社的人什么脾气，怎能受这个不明不白的委屈，她当下去找那小姐，问了个清清楚楚，把人拖来这里，先杀了那小姐，再吊死在这二楼的房梁上......
鹅黄的帕子被摁在心口，揉成了一团，“那......那混账书生，就，就没人定罪于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