吝啬鬼的集会（一）

严监生双手抄在口袋里，哼着一曲黄梅戏，穿过鲁镇文化馆的贵宾通道。这条狭长走廊的两侧都是国画，从齐白石、徐悲鸿到陈丹青。朱红色的天顶、墙壁和地面，阳光照上去，流淌着介乎鲜血和玫瑰之间的华丽色彩。
“恭喜你拍到心仪的东西。”淡淡的问候，像是来自多年的老友。
严监生站住了。一个矮小的人影投射在地上，佝偻着背，拄着拐杖。严监生低头看着那个人影，沉默了许久。通道尽头孔乙己正在那里等他，抱着一坛酒，更像是酒坊门口立着的泥塑小二。
严监生微笑，冲孔乙己挥手：“老朋友要和我聊聊，一会儿外面见。”
孔乙己离开了，严监生深深吸了口气，却不回头。
“不是愿意聊聊么？怎么不进来坐？”背后的人问。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捅过我一刀，趁着我转身的瞬间。从那以后我特别讨厌你在背后喊我，夏洛克，你还带着那把割肉的刀吗？”
“不过是想割一磅肉而已，你不会还记仇吧？”背后的人和蔼地笑笑，“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东方人，当然要割点肉研究一下了。”
“可你是冲着心口来的，我还没有把握实验一下失去了心会不会死。”
“都研究这么久了，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割了个遍，也没有什么结果。进来喝一杯吧，大家都在。”
严监生慢慢地转身，只见走廊侧面，一扇隐藏在墙壁里的绯红色门开了，戴着圆框眼镜牛皮卷檐帽的干瘦老人冲他微微点头。他看起来就像是个歇业的威尼斯商人。
房间里有几把椅子，每把椅子上都坐着个英俊的年轻人。他们都以同样的方式和严监生打了招呼，在桌面上转着一枚钱币。
“不用介绍了吧？严监生，东方有名的吝啬鬼，我们的大客户。”夏洛克坐在桌边，示意严监生随便坐，“我们有多少年没说话了，严监生？”
“最后一次是1941年12月7日，在珍珠港，我们的谈判进行到一半就被航空警报打断了，该死的日本人那天发动轰炸。”严监生在旁边空着的椅子上坐下，点燃了一支卷烟。
“是啊，想起来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美国宣战，让我们之间结盟的谈判暂停了。”夏洛克点点头，有些感慨，“一暂停就过去了半个多世纪。”
“这就是你们这一代的家族代表？”严监生扫视那些衣冠楚楚的年轻人。
夏洛克点头，“都是各个家族优秀的年轻人。另外三个老家伙始终改不了泡在金币池子里的毛病，来不了。”夏洛克叹了口气，“我还好吧，看你这么肆意挥霍，真羡慕。你要是去搞投资，整个纽约证券交易所都会为你服务。”
“别绕弯子，”严监生喷出一口烟，“大家在拍卖会上总能见到，可半个多世纪没搭讪了，这次破例，有什么事？”
“为你拍下称心的东西庆祝一下。”夏洛克从旁边拿了一瓶二锅头递给严监生。
“感谢你们的放弃，让我们得手。”严监生举杯致意。
“委实说有些后悔，你那么想要那件东西，不惜带人来搅局，一定是它具有非同寻常的价值。可我们当时失去了判断能力，你的那位孔先生实在太能搞鬼了，出价的时候根本就是个疯子。等我们反应过来他是你带来的托儿时，拍卖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