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昭烈·一(5)

他不知道的是，卢子干已经等很久了，只等他一个人，不是公孙伯珪，而是刘玄德。
“是玄德来了么？”卢子干声如洪钟，背对刘玄德问道。
“是伯珪来了。”刘玄德生怕露馅，装作公孙伯珪的声音，奈何一点也不像，他顿时脑门上汗如雨下。
“刘玄德。”卢子干扭过身子，双眼看着对面窘迫的学生。“我等你很久了。”
“我是……”刘玄德还想辩解，卢子干一挥手，他立刻默不作声了。
“我隐居于此，教的这几个学生里，虽有聪慧之士，但仅至于此。伯珪虽顽劣，但我观其人正直果敢，比起他们强了不少。但是唯有你，玄德，你是我唯一认可的学生。”卢子干端起茶杯，淡白的雾气缓缓飘起，和院子里的晨雾融为一体。
见刘玄德愣了，卢子干淡淡的笑了。“今天是我在平原的最后一天，明日我将离去，朝廷唤我回去做官。我其实很喜欢做老师，为人师表，雕刻璞玉，没有比这个更令人有成就感得了。”他的话顿了一下，右手挑开贴在面颊的刘海，左手拿着茶壶慢慢倾下去,嘴角苦涩的拉长。“时不我待啊……若是多给我几年，玄德你绝对是一代栋梁之才。”
刘玄德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老师我其实也就是个笨人，学也学的一知半解……”
“不不不！”卢子干猛地站起身，摇着头，“以你的才华，即使没有我，你也是会出人头地的……我只是引导而已……”
卢子干的心里藏着无数打算，他浸淫官场多年，皇帝启用自己实属无奈，那么什么东西的存在逼的皇帝启用一个他雪藏的官员？
朝廷失控了。很久没有的危机感袭上了卢子干，加上他听说的今日天下紧张的局势，这种危机感越来越强烈。
这就是真正的乱世。卢子干想。
而刘玄德，这是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学生。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也偶尔谈起他，按他的话来说，刘玄德的眼眸里，藏着卑微的野兽。那是最卑贱的存在，但是如同火花可以燎原，越是卑贱的野兽越是舍得在乱世这个赌局做一个亡命徒。你或许有什么放不下的东西，亦或是尊严，亦或是名声，他那样的人不同，就算一无所有也会红着眼睛把自己的手剁掉，要赌你的命。
治世他没有生存的可能，但是现在是乱世。
卢子干只希望能引导刘玄德，让他走上正道，护佑大汉江山再往前走几年，而不是成为亲手埋葬大汉江山的屠夫。
他不知道的是，正是他的存在，让刘玄德直到汉献帝被胁，大汉名存实亡时也不肯称帝。无论他信任的人以何种，怎样的方式去劝阻，他总会想起很多年前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一个温和的老师，对他说的所有的话，那是他在最辛苦的日子里唯一的精神支柱。、
那天，卢子干说了很多，说了自己的抱负，说了天下的局势，说了朝廷的现状，桌子上的茶也慢慢变成了樱花酒。两个年龄差距不小的男人，促膝长谈了很久。
“玄德，天下总会乱的，朝代总会更替的。尽管我不该对你说这句话，但是如果有一天大汉真的没了，你就把你的姓氏传下去，至少你姓刘，至少——你是我的徒弟。”卢子干的脸上有一点饮酒后的红，说的话也有点没有了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