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儿】故人长绝(中)(3)

杨九郎工作忙，张云雷就一个人去坐产检，一个人拿着化验单的时候他也羡慕旁边的一对对，心里也会跟杨九郎骂娘，老子挺个大肚子，你他娘死哪去了。可是晚上一回家，看着他一身的土渣油污，灰头土脸的把脑袋往自己肚子上贴，喊着肚子里那个小东西叫爸爸的傻样，突然也就没那么埋怨他了。
“九郎，我想吃鸡腿……”，家门口的美式炸鸡，那味儿一飘二里地，张云雷憋着嘴，躺床上呼噜着肚子，二十块钱一个，杨九郎舍不得……
他也明白，每天也就这么说说。那天晚上杨九郎一身炸鸡味进来的时候，张云雷红了眼圈，他发誓，一辈子再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腿。
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长大，初为人父的感情从惊喜，到不知所措，再到现在的期待，日子匆匆过，转眼张云雷就躺在了小诊所的病床上。他们没去医院。
“九郎我害怕”
“没事”
疼啊，张云雷没想到生孩子这么死去活来，他妈的自己要是个乾元就不用受这份罪了，五脏六腑的跟要撕了似的。好几次疼的都要昏过去了，诊所大夫倒也专业，叫他放松，教他技巧。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一声啼哭从病房传出来了，“来抱好啊，是个女娃娃。”
张云雷没有捕捉到杨九郎眼睛里一闪而过的落寞就睡过去了，醒来已经是在小出租屋里了，“孩子呢，给我看看。”他口干舌燥的说，递给他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小东西，“她长得好丑，可是好可爱啊。”当了爸爸的张云雷眼角都是藏不住的温柔。“
磊磊，我们的孩子。”
11
张云雷左手挽着杨九郎，右手抱着孩子，杨九郎左手拿着行李箱，一个超大行李箱带走了这几年他在北京的打拼和他俩的点点滴滴，房子还在续租，不知道这个念想留的有什么意义。
首钢搬迁了，杨九郎没有跟着去曹妃甸，他下岗回家了，彼时他三十岁，除了会安装管道，他真的不知道还能干什么。丢了公家这个铁饭碗，这一家人，他该怎么办。
“九郎，没事，咱回家，咱种地也能吃饭吧，我不怕。”
你不怕，我怕。
“磊磊咱回家啊。”
“回家。”
12
天无绝人之路，杨九郎回家一个月以后就和村里另外两个人搭伙开了一个厂子，干消声器，终究是不愿意干过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厂子说开就开，可本钱哪里来，杨家拿不出来，俩人一起去张云雷娘家借钱，张爸爸二话不说拿了十万块钱出来，说“九郎这钱我借你不收利息，不着急还，你好好干，我信你。”
杨九郎闷了一杯白酒“爸，谢谢您！”
银行贷，朋友借，他们不知道是不是搭上了时代的快车线，厂子也就这么干起来了，杨九郎每天出去跑业务，冷眼不知道受了多少才能拿下一单生意。有时候大太阳底下，等那些老板干完事，一等就是俩小时，也舍不得去个饭店吃饭，钱还是等着酒局上用吧。一杯杯黄汤下肚，饭桌上大老板唾沫横飞，夸耀着自己的白手起家，自己的家财万贯，然后再讽刺杨九郎几句，初出茅庐小子，想经商，难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