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永恒(7)
紫苑低下头,说,也就是累了,想歇歇。三岛将一条pocky塞进紫苑的嘴唇间,说,也是,在城市里被生活推着走也是很累的一件事,几年前我总想逃离种子岛,现在却愈发想回到种子岛。对了,你为什么不回种子岛的神社,而来这远离故土的地方出家?紫苑停下手中的扫把,说,有部分是因为信仰问题,有部分是我也实在不想回去,离得远一点,我就感觉更自由一点。三岛说,你说的也有道理,孩子总是想脱离父母的控制。紫苑说,可能很多孩子都这样想,都这样做,但站在父母的角度,他们也有很多无奈,也有很多忧愁。三岛说,不过也很奇怪,当初的你是那么喜欢学习的,如今有着这么好的机会,又怎会放弃了呢?紫苑说,我也不是喜欢学习,只是认真地对待罢了。我停止学业,也仅是因为我累了。三岛反问,仅是因为累了吗?我觉得你还有所隐瞒,都是老同学了,有什么困难,有什么苦恼,都可以跟我说的,不用害怕麻烦我们。
紫苑说,那我也就实话跟你说吧。我放弃这个机会,是因为我学习甚至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枫,也就是我弟弟。从枫出生的那一天起,我就背负起他的那一份而活着,背负着他的那一份而学习。父母的期望全都落在我的身上,枫本该达成的目标,都由我来争取,枫本该是他们新的希望,但谁知会是那样的结果。三岛说,新的希望?你的父母对你放弃希望了?你当时才几岁啊。紫苑说,不是对我放弃希望,而是他们有了经验之后,希望将枫培育成比我更优秀的人。但他们的幻想破灭了,在那之后,他们总是吵架,不知道整天在吵个什么鬼,怎么那么有闲工夫,生活中难免会遇到一些事,会起一些摩擦和误会。明明鸡毛蒜皮的小事,总能扯到什么人生什么事业,什么未来。而我只知道,我只知道,我如果在学习,他们便没有时间来骂我,我便没有时间去理会他们的吵架,母亲的嚎哭和砸东西的声音,我才能选择性的听不见。
我已经厌烦了。三岛吃完一根pocky,迟迟没有拿下一根。三岛也曾远远看见过紫苑父母的背影,僵硬的,毫无生气的背影。
紫苑将扫把扔在地上,蹲了下来,手臂搭在膝盖上,说,我不知道这算不算逃避,他们跟我打过很多电话,我都没接,但他们也没来找过我。他们工作太忙了,从我高中毕业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便对我不管不顾,开始疯狂的加班,跑业务。但我每年还是都要上交成绩单,准备搓衣板。大学能跟你们一起生活,真的是我难以想象的快乐。修士阶段,没有你们,我也没有勇气继续下去了。我找不到意义所在,我不知道我这么多年来都是在做些什么,都是为了什么。
三岛也蹲了下来,说,跟你做了四年的室友,可我还是对你一无所知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带你去喝一杯如何?紫苑接过一根pocky,说,喝一杯就算了,既入佛门,也要守点斋戒的。你怎么样,你在东京过得如何?三岛无奈地笑了笑,过得也不咋地。不过说实话,东京的鳗鱼饭是真的挺好吃的,只不过比种子岛贵了很多。紫苑站起身来,好像蹲累了,走到台阶旁坐下,三岛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