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凉(5)
她缩在南宫亮怀里,耳边风声猎猎,他铁一般的下颌抵住她的头顶。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自他身上传过来,让她顿时一怔,眼中神色几度变幻,最终停顿在一个薄凉的苦笑上。
眼泪一点点蔓延开来,她伸臂拥紧她,却在难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来。
她回到南宫府时,竟在门口看见了一辆熟悉之极的马车。
自车厢四角柔柔垂下的天青色纱幕沾满灰尘,轮轴里全是风干了的泥沙,透漏出风尘仆仆的奔波与劳累来。她红了眼眶,看着车上那人一把掀开车帘,露出威严而沧桑的一张脸庞。
她动了动唇:“爹?”
裴愿书一口咬定,他与莫云锦是两情相悦,私定终身。
绝望潮水一般袭来,她站在厅里,听着裴愿书笃定的言词,望着父亲越发阴沉的面色,只觉有一种缠绵入骨的无力感。
百口莫辩。
窒息的沉默里,南宫凉却忽然道:“云锦,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人群里一个丫鬟忽然怯怯地站出来,低着头道:“回少爷,有一天夜里……我……我看见少夫人与裴总管在花园的石几旁拉着手……”闻言,不仅南宫凉原本温和的面色在一瞬间变得铁青,莫云锦更是恍如呆着了一般,半晌竟幽幽地笑起来:“原来……竟是这样……”莫老爷气得浑身颤抖,手掌落下,登时打得她吐出一大口血来。
她仰起脸,倔强地不肯掉一滴眼泪。
南宫凉看着她嘴角蜿蜒而落的血迹,终是不忍,起身道:“岳父,或许云锦只是一时失了理智,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莫老爷重重拍在桌沿:“南宫少爷不必再为她说话……是我莫江城管教不良,才出了这麽个败坏门风、不知羞耻的东西!”
父亲执意要南宫凉写下休书,带她回落雁城去。
南宫凉却念着与她的夫妻情分,万般不肯。
那夜她在房中等他,冷眼看着他执起她的手,情真意切,言语凿凿:“云锦,不管别人怎么说,你都是我的结发妻子,就算你真的一时做错了事……我也会原谅你。”
她几乎便要相信。
几乎。
她怔默许久,目光终于落到他面上,仿佛琉璃一般透明:“你究竟要骗我到什么时候呢,夫君?”她顿了顿,平静地抽出手来,对上他疑惑不解的眼光:“又或者我该叫你,另一个裴总管吧?”
他深不见底的眼瞳渐渐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看着她琉璃般的眼神一点点碎裂,最终演变成难以言喻的哀伤:“你从一开始,便打定主意要给我扣上不贞的罪名了吧?迎亲的是你,那也在花园里的也是你……难怪我总觉得,裴愿书对我的态度总是奇奇怪怪……原来根本就是你乔装出了另一个裴愿书……南宫凉,你早已富甲天下,这般的处心积虑,到底为的是什么呢?”
他抿了抿唇,“你不我想象的,要聪明得多。”
“是麽?但我却觉得,我是这世上最愚蠢的女子。否则,怎么会知道现在才想明白?若不是那日在马背上闻到你身上的青草香气,或许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吧?南宫府戒备森严固若金汤,若是没你的默许,单凭裴愿书一人,如何能轻易将我带走?我离家不过短短两日,而落雁城到此最快却要三日,若不是你未雨绸缪,父亲又如何能比我还要先到一步?南宫家在刀锋城里只手遮天,你若不想,这件事便绝不会有任何一个外人知道。南宫凉,这场戏,从来就只有你一个赢家,其他人早在一开始,变输得一败涂地。裴愿书以为他是捕蝉的螳螂,殊不知,他从一开始便已经落入了黄雀的陷阱中,白白给了别人一个顺水推舟的机会。这般孤注一掷,甚至不惜赔上你南宫凉的脸面,究竟值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