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凉(4)

南宫凉对莫云锦的体贴与宠爱，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本来嫁到南宫家，便是莫云锦高攀了，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全城百姓都义愤填膺，痛斥莫云锦不守妇道、失节失德。
南宫家的玄衣铁卫迅雷一般飞驰过尚自暗沉的街道，呼啸着向城外奔去，扬起漫天的飞沙尘土。
莫云锦在马车剧烈的颠簸里醒来。浑身散了架一般地疼，她的意识有一瞬的恍惚，记忆里熟悉的流纱帐顶不再，目极处竟是狭窄简陋的慢车车厢。她反应过来，伸手撩开帘子，车外的景色飞一般向后退去，稀疏的白杨，贫瘠的土地，竟已出了富庶的刀锋城。
马车的门帘偶尔被风吹开，她从缝隙里看过去，便看见了赶车那人结实的脊背，粗布衣衫。她坐直身子，脑中思绪一转，伸手将门帘掀开一角：“停车。”
那人一顿，却迟迟没有回过身来。她神色平静，语气里却带着不容忤逆的魄力：“我说停车，裴总管。”
裴愿书终是妥协，将马车放缓了速度，在路边停下来。
两人都维持着各自的姿势，许久没有开口。眼下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那药，是裴愿书给她下的。
莫云锦伸手捋了捋松散的发鬓，缓缓道：“裴总管，这件事，可否给我个解释？”
裴愿书矫捷的跳下车去，躬身道：“回少夫人的话，属下也是奉命行事，得罪了少夫人，请少夫人勿怪。”客套的用词，恭谨的态度，在这远离刀锋城、远离南宫府的地方，他却是这般的故作姿态，放佛完全忘记了那日石几旁的花前月下。
她眯了眯眼，忽然间发现，自己竟完全看不透他。
她胸口一阵堵塞，“奉命行事？奉谁的命？行的又是何事？你的主子一日不给我休书，我便还是南宫家的少夫人，你对我下药、私自带我出城，可知会有怎样的下场？”
他暗自攥紧了手心，忽然扬起脸恶狠狠地盯住她：“少夫人还是多担心您自己吧……如今刀锋城中，应当已经传遍了您与总管暗通款曲、离家私奔的丑事了。”
她如遭雷击般望向他，却只听见他的声音冷酷，不带一丝一毫情意：“你错就错在，不该对若兰下手！”
若兰！秦若兰！
她了然：“你这麽做，就是为了她而报复我？”
“当然……为了若兰，就算是死，我也在所不惜！”
那你对我，又算什么？她的眼前一片迷蒙，恍惚中竟放佛看见了九色云锦这射出的绝世光辉，男子修长而坚定的手指，在温柔月光里与她紧紧交握。
原来，那些她以为谴倦缠绵的情意，只不过是狠心猎人的诱饵而已。原来，从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身后霍然响起纷乱的马蹄声，她回身去望，当先那人白衣黑马，身形挺拔，沉俊的面容紧紧绷着，显出凛冽的线条来。
裴愿书嘴角微扬，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不愧是南宫凉，来得真是快……那样骄傲的人，被带了绿帽子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吧？”然后呼地凑近她身边，撞死耳鬓厮磨一般的轻声道：“对不住了，少夫人。”
箭矢凌空呼啸，夹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向裴愿书心口激*而去。他仓皇放开揽住莫云锦的手，就地一滚，避了过去。就在这转瞬间，大批铁骑已奔至身前，将两人层层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