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羊肉(2)
我父亲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直了,连忙哈下腰,说:“先生贵姓?”说完忙把现金接过手中。
“免贵姓胡。”老胡冷冷地说道。这就是我第一次知道了那个男人姓胡。
我父亲背着手,一颠一颠地穿上“一脚蹬”布鞋,跑到厨房,大声嚷着:“孩他妈,多添一双筷子,有贵客!”而我的几个哥哥和嫂子也猫在侧房的门帘边好奇地打量这一切。
吃过饭后,山区里的除夕夜静得出奇,少了城市里烟火的喧嚣。老胡被安排到院子东边的厢房,我心里起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正起于老胡那能够安抚我平日里饱受欺凌的内心的笑容。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伴着蝈蝈的窸窸窣窣的叫声,我裹着厚厚的羊毛毡子,从我住的柴房里摸到了老胡所在的东厢房,发现里边的煤油灯还亮着。平时夜里,我家里若不是有突发情况是不会点煤油灯的,但今天老胡的钱,足够置办一桌好菜以及几大壶煤油了,不得不说那时的购买力还是很强的。
在厢房门前,我敲了敲老胡的房门,里面传出了一个低沉且有磁性的声音,说了声:“请进。”我顺势推开厢房的那扇吱吱呀呀的旧木门,看见了老胡正气定神闲地用钢笔在案前的线订本上书写着,煤油灯的火焰在老胡的平稳的呼吸中来回跳跃、闪烁,老胡身后的影子也因此来回闪动,营造了一幅很安静的画面,以至于我迟迟不敢开口,生怕打破这份令人安心的宁静。反倒是老胡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
老胡合上钢笔的盖子,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的声响,说:“小朋友,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我楞了一下,说:“胡先生,不好意思,我有件事想请求你。”
“但说无妨。”老胡十分耐心地打量着眼前紧张的我。
“胡先生,你带我走吧,我可以为你做牛做马!”我因为紧张,所以语速特别的快。
“你还是一个小孩啊,怎么为我做牛做马啊。”老胡以一种开玩笑的语气问我。
“我的家人不喜欢我,他们认为我是个累赘,我会放羊,我会洗衣服,我还会做饭!”我以一种渴求的神情看着老胡。
老胡将他的本子合起来,笑着说:“明天再说吧,外面怪黑的,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乡下人习惯了的。”我连忙推辞,听了老胡没有立即拒绝我的请求,我心中还是充满了遐想,但是我实在无法想象当时的我怎么会要求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带我离开我的家,离开我的亲生父母,但是那时的我心中压抑已久的委屈让我做出了这个荒唐的决定,我想要离开这里,展开属于我自己的生活。
后来,我回到了厢房,但是一路上,我知道老胡就跟在我身后,因为漆黑的夜里,煤油灯的亮光是十分耀眼的,正如老胡那时伟岸的气场对于我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我深信老胡看见我走进了简陋而四面漏风的柴房,是他同意带我走的重要原因。
第二天凌晨,我从柴房里醒来,这个时间点我要去打开羊圈,带着羊儿们到上山吃草,哪怕是新年的第一天也不例外,我连忙将布鞋套在了冻得紫红的双脚上,便从地上的席子上起来。我一走出柴房,便看见看见了一个忙碌的身影在厨房里,那个身影在煤油灯的映射下忽闪忽闪的,那个高挑的身影明显是老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