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我可是你亲哥哥(5)

接下来这一天里，李霙姮心不在焉，失魂落魄。他躺在床上，戴着耳机，仰面看着宿舍的天花板。
第二天一早，李霙姮拉着早已收拾好的箱子，和李雪娥、许苹笙一起搭乘回家的火车。
原来，许苹笙所在的秦南县和李家兄妹所在的汉北县虽然属于不同的两个省份管辖，但两个县却是两省的接壤之地，许苹笙的家和李家兄妹所在的镇子甚至只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故而三人约好，同乘一辆火车回家。只是这回家买票，也经历了一番波折。三人原本是打算在网上买3号的票的——网上可以提前一月订票，三人早早守在电脑旁边，待放票时间一到，便迅速抢票。可惜李霙姮刚刚经历第三次失恋之痛，输入验证码的时候慢了一点，结果票就没了。李雪娥和许苹笙只好退掉3号的票，结果第二天又是因为验证码输入稍微迟缓一点没买到4号的票。第三天李霙姮自知自己可能拖另外两人后退，于是拜托擅长电脑在宿舍游戏界以“手快”著称的锤子帮自己抢票。“快手”锤子果然不负众望抢到了宝贵的一票，不但帮助李霙姮能够和妹妹、许苹笙一起搭乘火车回家，也从侧面证明了自己实力，捍卫了自己“4号楼第一快手”的称号。
李雪娥见哥哥脸上愁云满布，知道哥哥心里不好受，一路上说话行事都小心翼翼，生怕刺痛了哥哥的软肋。许苹笙也照顾着李霙姮的感受，和李雪娥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李霙姮见妹妹和许苹笙因自己心情不好而有所顾忌，心里又增加了愧疚，但又不好明说出口。三个人在两天一夜32个小时的车程里都相互体谅和关照着，只是气氛显得有些僵硬。到站之后，许苹笙坚持要送李家兄妹坐上回家的车之后自己再去坐车，李家兄妹素知他体贴他人，执拗不过，也只能依他。
李家父母已经从外地打工回来，准备陪儿女过年之后再出去。回家之后，李霙姮成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出了吃饭睡觉，就再也不出来。李雪娥则连着哥哥那一份一起整天陪着父亲说话，帮母亲料理家务。幸好李家是一子一女，如果是两子，又都像李霙姮那样，李家过年的气氛就可谓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了。
李霙姮闭门不出，并不全是因为他受失恋的打击过大。虽然他从小由母亲带大，但却算不上又多么深厚的感情。李霙姮是一个奇思妙想层出不穷的人，他从小就有各种各样的大胆想法，并常常不顾后果的去尝试。这样的性格本身可能并不算太坏，但作为一个世代贫农人家的儿子，莽撞做事往往会给家里招来各种祸端。母亲是一个武断的人，她也不太能够理解儿子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用肉体惩罚镇压精神反叛，可能会换来一时风平浪静，却会造成深不可测无法弥补的鸿沟。儿子心里虽然不一定怨恨母亲，但是两个人在精神上的鸿沟是确确实实存在的，是无法断然否认和消除的。但是，另一方面，李霙姮又深受儒家文化的影响，坚信一个不孝的人是不具备作为人的资格的。所以，一方面，他不容许自己是不孝的，是逆子；另一方面，他确实没有那样一份深切的情感，来让他朝夕陪伴在二老身边。
思来想去，他只能暂时躲着父母，尽量减少见面的时间和机会，这样才能暂时消除自己内心的拷问和折磨。当然，他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总有一天他必须要做出抉择——不，他没有抉择，他必须是孝子。如果不是，他自己都无法饶恕自己。可是，可是躲避本身是不是一种不孝呢？他现在这样是不是已经不孝了呢？他无法回答。他也想，他也想能够开开心心的陪在父母身边，陪他们聊天，陪他们做事。可是，他们能聊些什么呢？七大姨家的儿子又怎么怎么样了，八大舅的女儿又怎么怎么样了？李霙姮不但不喜欢这些话题，而且感到十分的厌恶。他并不关心自己都没见过、见面也不认识的人到底怎样了，即使是认识的人，他也不喜欢说别人这事那事。说李霙姮感兴趣的？哲学？文学？还是历史？他在学校的事情？李霙姮到了大学，终于不用受任何人牵制，终于自由了，他当然是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