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为何要着重写潘金莲、李瓶儿和孟玉楼的床?(2)
这张“黑漆欢门描金床”应该与孟玉楼的“描金彩漆拔步床”类似。“十六两银子”可以买两三个丫鬟,价格不菲,但与李瓶儿的“螺钿床”相比就又寒碜多了。强调一下:这几张床均是“拔步床”,因为有专家误认为这张“黑漆欢门描金床”不是“拔步床”。
孟玉楼带着两张拔步床,李瓶儿带着螺钿床,二人还各自带着丫鬟、小厮。唯有潘金莲几乎是净身进门,床、丫鬟全靠西门庆出钱,入门即先失一阵,矮人一头,她遭受的精神压力可想而知。
三、金、瓶的螺钿床
在著名的“潘金莲兰汤邀午战”中,西门庆来到金莲房中,掀开帘栊进来:看见妇人睡在正面一张新买的螺钿床上。原是因李瓶儿房中安着一张螺钿敞厅床,潘金莲便教西门庆花了六十两银子,也给她买了这一张螺钿有栏杆的床。床两边槅扇都是螺钿攒造,楼台殿阁,花草翎毛。三块梳背安在床内,都是松竹梅岁寒三友。里面挂着紫纱帐幔,锦带银钩,两边香球吊挂。
这张“螺钿床”,竟值六十两银子!
当时的“六十两银子”是个什么概念呢?武大郎用潘金莲的钗梳,凑了十数两银子,典得县门前楼上下两层四间房屋居住,两个小小院落;西门庆为情妇王六儿,在清河县的商业区黄金地段狮子街,买了一所房屋居住,门面两间,到底四层,只花了一百廿两银子;西门庆的结拜兄弟常时节买房,前后四间,只要三十五两银子。
只这张床就值一处不错的宅院。
同样是拔步床,但它为什么比潘金莲早先的那张“黑漆欢门描金床”贵出这么多呢?
贵就贵在“螺钿”上。螺钿又名“螺甸”、“螺填”、“钿嵌”等,是用在髹漆工艺上的一种装饰手段,先精选贝壳,将其珠光层磨薄磨光,加工成薄片后,制成人物、楼阁、花草、鸟兽等,嵌入预先雕成的凹形图案内,再经髹漆、抛光,露出钿片。据《中国工艺美术词典》,此种工艺方法起源甚早,周代已流行,从现存唐代螺钿实物看来,当时已有很高水平。周密《癸辛杂识》“钿屏十事”记载:“王橚,字茂悦,号会溪。初知郴州,就除福建市舶。其归也,为螺钿桌面屏风十副,图贾相盛事十项,各系之以赞,以献之,贾大喜,每燕客必设于堂焉”。曹昭《格古论要》:“螺钿器皿,出江西吉安府庐陵县。宋朝内府中物及旧做者,俱是坚漆,或有嵌铜线者甚佳。元朝时富豪不限年月做,造漆坚而人物可爱”。
明代是古代漆器的发展和繁荣时期,当时出现了厚螺钿与薄螺钿作镶嵌并存的局面。厚螺钿又称硬螺钿,使用的钿片质地厚实,色彩较为单一。取材于色彩不太浓艳的老蚌、王珧、砗磲等贝壳,其厚度通常有0.5-2毫米;薄螺钿又称为软螺钿,是采用色彩比较浓艳的鲍鱼壳加工制成柔软有弹力的薄片,其厚度在0.5毫米以下,有的只有0.07毫米左右。软螺钿制作要求较高的技艺。
潘金莲娶进门时,一张“黑漆欢门描金床”,获得和孟玉楼同等的待遇,潘金莲已是满足;但当潘金莲看见李瓶儿带来的“螺钿敞厅床”,好胜嫉妒之情难抑,作者没有明写潘金莲如何“争强不伏弱”(春梅语),缠着西门庆要买“螺钿床”,但其后定然隐藏着迎奸卖俏、屈辱求欢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