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我长思(2)
陈琅很喜欢他的声音,低沉但不是喑哑的,就像一阵儿春风吹过丘芒催熟了酒酿,有味儿且醇。她也觉得孟鹤堂长的很秀气,眸中可以藏很多故事。眸底有卧蚕,两颊生饱满,风仪美好,架起大褂儿来极好看,他脖颈颀长,大褂的立领也只遮起一半,余下光洁的肌肤叫她想起了父亲待贵客的玉瓷碗儿。
“我和表兄的相逢还是过于简单,谁都没有热泪盈眶。”
“你要习惯,这是名角儿。”他吐吐小舌头,笑得乖巧。
“先生叫.....孟鹤堂?”
最后一个字脱出口,她就忽然有一点喜欢眼前这位先生,觉得他的嗓音真是耐人儿。她走出十九年,不过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这种感情来的及其突兀,但当他看着她的那一刻,陈琅的脸颊还是不可避免的绯红。
其实她深刻记得孟鹤堂这个名字是一年前,府里设宴,晚上她站在二楼洋台望街景,一枚同心方胜儿掷了上来,她好奇的拆开,当中是端端正正隽秀的小楷。
“孟鹤堂。”
她轻声读出,似有温吞的山火在唇边燃烧。陈琅说她很喜欢这个清傲的名字,于是据温晤丫头打听得知他是三庆园中唱曲儿说相声且尚未红火的小角儿,大概是与师兄弟玩闹输了游戏才掷了这写自己名字的方胜儿。
适才这三字伶音在满园脂粉味儿中惊雷一响,她心中一滞,只不过当时陶云圣高调门的一声喊掩去了她震颤的面庞。
“是,孟鹤堂,《石头记》里有花媚玉堂人,便是此堂字。”孟鹤堂略一点头,“时候不早了姑娘。三庆园不留外客。”他抱着臂,温柔地笑弯了双眸。
“哦......”陈琅若有所失的望着半暗的天色。鸦青的穹庐披纱抱月,游走在每一寸灯火阑珊的北平。
“孟先生我叫陈琅。”话儿烫嘴似的,陈琅一颔首,转身钻进散了戏的人群,溜出了园子。
“好。”陈琅没听见答复,她俏生生的一副面孔和绝艳的京腔还在孟鹤堂心尖尖儿上转悠。孟鹤堂很娇俏的捂住脸,前来寻人的师哥满脸嫌弃的将他拎回师父那边儿。
“师哥哎我好像动了心了。”
“我看你是想瞎了心了。”他身旁那先生的一双桃花眼仿佛沾了月色,一瞪便是凛冽的宠溺。
陈琅回帅府时候,老帅在厅堂闲坐喝茶,周围并不见一人。陈琅心说不妙,只得轻声唤道。
“父......父亲。”
“有丫头告诉我你去戏园子了,我知道你是去找陶阳。你表兄不稂不莠,他就是个戏子。”陈琅惊愕抬眸却与老帅愠怒的目光一霎相撞。她不喜欢父亲这样描述表兄,从小便知小哥哥是难寻的好角儿,她朝思暮想盼了十年。然而陈琅并不怎么敢忤逆父亲。
“你想留洋上学,都成,哪哪都联系妥了。”
陈琅暗暗一跺脚,“我就想学唱戏。”一字一字咬的狠狠的,整个玲珑的小身子都被穿堂风轻轻吹动。
老帅闻言,恼怒的砸向身侧摆宴的黄花梨的方桌,“......今晚上跟你娘睡去。”语气却又陡然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