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3)
我当时站在那,很无语,强烈感到自己被蔑视了。
不过我一直都记得,她不愿意一个人。
【四】
她进精神病院,是四十四岁左右的事儿,在这之前,她一直忙着给家族张罗各种新的委托和项目,逐渐逐渐的,身体就垮了。
那件事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在她三十七岁的时候,有一次她躺在椅子上养神,跟秘书说十五分钟后叫她起床,后来秘书定时去叫她,她却醒不过来了。
送到医院之后,医生说她年轻时候受了一身伤,再加上后来心里压的事情太多,又没日没夜的干活,放在一起就撑不住了。
这都是以前落下的病根,猎魂团的所有人都有。
我们二十多岁的时候有阵子学院委托的频率极为频繁,需要经常外出,每次十几天或者几十天,很多时候都是去那些地图上都没有标识的地方,去的时候一个人,回来剩半个。有几次差点把全班人也搅合进去了,七八个黄花大闺女被逼的走投无路弹尽粮绝从地上抓蚯蚓和甲虫什么的生吃,那蚯蚓的味儿现在想想还会吐,心理阴影这辈子都去不掉。后来还有一些脑子不太正常的反抗军藏在学院或者某些深山老林里,学院非逼着我们去找他,我们扒着岩壁一点一点从一道脚掌宽的悬崖边慢慢蹭过去,这一路下来是真折寿。
至于她后来在公司干啥我也不知道。找各种资料,跟三教九流打交道,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似的,那之前和之后都没见她对什么事那么上心,一个小姑娘除了必要出席公共场合时候会化妆平时就一个人窝在屋子里披头散发的像个疯子,让她去歇一会儿她就张嘴骂人。
到现在我也不明白,那些日子她成天上蹿下跳的,落了一身伤,也没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后来又差点把自己的半条命丢在公司里。
你说她这是图什么呢?
【五】
我女儿十岁那年暑假那年,我们全家去看她,那时候她已经出院了,见了我们说学院长有事儿要找她,我女儿平时好这个,这次遇到了,便央求她带她去。没想到她真答应了。
她一直挺喜欢我女儿的。这孩子出门在外乖,话不多,跟熟人见面就活泼亲近,我们这堆老阿姨都挺喜欢她。
为了照应小孩,我也跟着去了。当时她已经是凑家名副其实的家主,但排场倒是比年轻时候要小了一些,三个人坐一辆车,我们吃闲饭的娘儿俩坐在后排,她跟司机坐在前面。
学院大体上还是那个样儿,只是里面的细节和人变了不少,原先把我们几个教出来的老师们现在大多数都蹲在家里养老了,只剩下某个天天穿女装的“老太太”还天天在学院里溜达,逮着先前有交情的就跟上去蹭饭,远远地我瞅见她对着我们伸手,一哆嗦把我女儿拽到我身后去了。
夸哥跟她抱了抱,这老太太扶了扶老花镜皱着眉头看着她的脸看了老一会儿,然后叹口气。
“你老了。”
我看了看老太太,又看了看她,她都有白头发了,长在那堆粉毛儿里面,就像一盘紫甘蓝里放了一堆大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