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子(小福贵&小李子 虐向)
“这是你的局,你逃不掉的……”他抚着我的脸,干净的眼睛里不夹杂任何情感,像是看一件死物。
我依旧笑着,像我从深宫里看见的那些虚伪的人一样,皮笑肉不笑。我盯着他,把手放在他肩上,摁住他仍血流如注的伤口,欣赏他战栗隐忍的模样,感受掌心传来的温热。
他这样痛苦,我很开心。
用力推开他,故作傲慢的拂了拂衣袖,扶正了帽子后的清翎枝,将前襟的鞭子甩到背后,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从没想过逃,您管好您自个儿吧,别没等两天,这脖子上的脑袋就搬了家。”
我从来都是弃子,棋盘上最不招人待见的那一颗。
打小,我是爹妈手里的弃子,送进宫,断掉子孙根,成了不男不女的太监;大些,我是那些个总管们手里的弃子,动辄拳打脚踢,新伤累旧伤。我市井长大,可我想着,我得多学,总得给自己找条出路。我读书,读所谓新思想;我唱戏,做下九流的戏子……可我错了,像那女人说的,我生来便是奴才,生来就低人一等,除了抱着主子的腿往上爬,我别无选择。
于是,我终于学会的看人眼色,学会了讨巧卖乖,学会了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学会了笑里藏刀。痛的人从来都是我,可我也不会让那些人好过。我把欺辱过我的人踩在脚下,看他们讨饶,叫他们翻身不得。你说,我多可恶呀。
我变成了黑暗的深渊,我吞噬着紫禁城里的噩梦,我黑的彻底 ,我肮脏的令人恶心。
可他怎么和我不一样?
他进了这皇宫,受人磋磨。他为何仍笑得出来?我凝视着他,嘲笑着他,诅咒着他,我在等,看他几时痛苦的死去,又或是,变成像我一样的,一样的怪物。
我接近他,和他成为所谓的“朋友”,听他谈起从前,听他说起未来。我默默地听着,不置一词,他可以憧憬,我的呢?只是散发着恶臭的、黑暗的路。
那日紫禁城风云变幻,他牵着我穿梭在偌大的皇城。至少那一刻,我感到浑身枷锁层层解开,黑雾消散,戾气冲淡。
可一切都无法改变,我救不了他,同样救不了我自己。
我甚至害了他。一手将他推进深渊,我要他泡在这黑水里,一辈子沾染恶臭,我想他和我一样,困守一方天地,恶毒的活着。
我没想到,他爬出来了,带着那双干净的眼睛。
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 金粉涂抹的吃人堡,离开了富丽堂皇的牢笼,洗净了浑身泥泞。
我呢?受尽折磨,几欲癫狂。
终于,我看着,
那个女人摔下高台,王朝覆灭,看北平的天翻了个个儿。
那是何时?我记不清了。我又看见他,一柄竹伞,一袭长袍,服帖的黑发下那双,干净得不能再干净的眼睛。
“李先生,要我扶你起来吗?” 他微垂着头,问我。
我看着他,缓缓伸出伤痕累累的手,嘴角溢出鲜血。
这盘棋,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