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头 飒炸(3)

这一次他冷静地出奇，按照她的话收好了她的银色素戒，那是爸爸送给妈妈最美好的礼物，他把它搁在自己的枕头下，日夜枕着也不知道在怀念什么，不过他没能按妈妈的话回去跟着爸爸。
说真的，如果可以，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到那座城市，那里于他而言是噩梦的根源，地狱的开端，他不想再回忆从前的任何事情，即使他也要把飒飒一并割去。
那段日子大概是除了小时候他最幸福的一段时光，每日为了自己而活，节衣缩食却从不战战兢兢，没有比这更让他觉得安稳。
9
好长的时间里，炸炸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去了，他过得独立又快乐，终于摸到了幸福的样子，但也许生活就是这样，你得到一些，它就会相应剥夺一些，只不过这次它的刀口开得深一点罢了。
10
炸炸在逐渐忘记一些事情。
经常他在走着走着就会想不起来住的地方，会在公交车上一直坐到站停却不知道该去往哪里，然后后知后觉地再坐回去拐向自己的小屋。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他想起妈妈临死前的模样，沉痛地闭上了眼。
阿尔茨海默症是不可治的，他最大的优势，就是他还年轻。
他开始把生活琐事记在日记里，最开始他工工整整写下一天的时间安排，后来就只能记录一些重要事件，最后他索性整页整页写下飒飒的名字。
不得不承认，这一生算起来，他最舍不得忘记的，还是他的哥哥。
全世界只剩他的哥哥一直爱他，他是如此相信这一点。
他记不得所有人的姓名样貌，甚至需要在镜子里反复加深对自己的印象，可是他最害怕的，还是忘记飒飒。
他着魔似的把能搜集到的哥哥的所有照片挂在墙上，在自己的手臂上写满飒飒，在每个无法入睡深夜自虐式地回味他唇贴在眼上的冰凉触感。
可是他还是要忘了。
他已经要花一天才能想起锁屏上的人是谁，要花上一天一夜才能准确叫出他的名字。
他甚至忘了自己是谁，却还是努力铭记着关于哥哥的一切。
他不能没有他，回忆是他的最后念想，他不想孤零零地死掉，更不想无知无觉地死去。
只要哥哥在他的心底，他就能感知到疼痛与喜悦，就知道自己还活着，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孤单。
怎么办啊，他就快要想不起来了。
11
炸炸终于什么也记不得了。
日子变得前所未有的轻松，他整天躲在门后面，蒙着眼睛透过指缝看漂亮哥哥。
他特别喜欢那个哥哥，总是凑过去扯他的衣角，一遍又一遍，没有人嫌弃他的无知，也没有人会烦他。
他在无数次的新鲜期待中扯住他的衣角，眨着湿漉漉的眼环住他的腰。
“你是谁啊？”他的语气软软糯糯，一下一下发出灿烂的笑声。
而那人也不厌其烦地低下头，握住他的小手写自己的名字。
“我是飒飒。”他的语气温柔的不像话。
这时候炸炸会转起他圆溜溜的眼，凑近他耳畔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