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头 飒炸

尽头
1
忽然雨下得大了，人群攒动起来把站牌遮得严严实实，炸炸抹了把鼻尖上的雨滴，眼看着红色灯光被绿色填满，直直踏上了被雨浇湿的路面。
天色浸在雨里看不清晰，绿色数字在远处不断跳动，闪烁的车灯一直从地面射进充血的眼里。一天的疲惫感在这一刻好像被无限放大，浑身都蔓延着酸楚的痛苦，仿佛这一刻骨肉腐烂，灵魂在烟雾里飞速腐蚀，而他站在不断向前的人群中，捂住了疼得一抽一抽的心口。
只这么一瞬间，他被奔流的人群推倒，无力感排山倒海地涌来，他不想挣扎，只能任人穿过他的脊背，终于他疼地睁了眼，看到了那张他无数次午夜梦回的脸。
哦，是哥哥啊。
2
其实过去很多事炸炸都以为自己忘了，比如他们在门口扎的秋千，一起折过的纸飞机，还有天台上偷养的猫。
那时候天蓝云白，年幼的炸炸总是喜欢跟在飒飒的身后，他扯他的白色衣角，一口一个稚气的“哥哥”，从街头疯到巷尾，末了还要把他捏皱的白色衣角捋平。
他是多么喜欢他，等到飒飒上学的时候他哭得撕心裂肺，扒门口不让哥哥离开他，爸爸妈妈怎么劝都不行，最后还是飒飒揉了揉他的头发，他说:“要乖啊小炸，哥哥放学给你买冰淇淋啊。”
他就真的为了这句话，每天从天亮等到天黑。
 3
好像人生有很多事都是这样，你最不想让人知晓的狼狈，总是会被你最不希望看见的人发现。
饶是炸炸再迟钝也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他望着那双白皙如玉的手，愣愣抓了过去。
温度终于在这一刻从手心涌上来，发烫的喉咙除了干涸什么也做不到，他的手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比他的哥哥小一号，路面的泥泞蹭在他的手上成功侵染了那片白净，炸炸眼一缩想抽出，却被反按进怀里。
“小炸。 ”
巨大的暴鸣直直炸毁了神经中枢，大脑就此瘫痪，好像疼痛喜悦都感受不到，他就这么闻着他身上散发的清香，雨水顺着额角一直灌进眼里，炸炸闷闷地伸手，成功摸到了眼角的温热。
4 
即使想过一万次分离，飒飒还是没想到炸炸会主动和他分开。
父母的情绪在这么多年的挣扎下终于崩溃，他和炸炸站在摔坏的镜子前，被迫走向了人生的分岔路口。
其实那也不能叫被迫，是炸炸主动选择的妈妈，他头一次甩开自己的手躲到了妈妈的身后，小动物般的眼里藏着无可撼动的坚定。
也是头一次，飒飒发现他的小炸是那样坚强，而他第一次展露出的坚强，就是要离开自己。
也不知道该哭该笑，飒飒最后一次牵过炸炸的手把他拉了回来，他们度过了这之前最后一个夜晚，而一向抱着他的手臂才能睡着的炸炸睁了一夜的眼，他的眼睛红红的，自己的眼睛也红红的。
酸楚烂在心里催醒脆弱的神经，飒飒眼看着炸炸和妈妈上了车，只留下绿皮出租车黑溜溜的尾气，将一切的一切蒙上尘埃。
分开真他妈不好受，他转过身，直直走进了很快就被遗弃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