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三生，黄粱一梦（上）(2)

孟鹤堂原本就颇为讨厌太子平日里的荒唐行径，如今听了这话更是眉心微皱。
烈日酷暑，此时已在东宫外跪求多日的少年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不过一晃神，便看到长廊尽头走来一个身着五色月华群、头插凌云金步摇的“姑娘”。“她”面容高贵，恍若天上仙子。阳光洒在“她”身上，映衬着跟在“她”身后身后一群低眉俯首的人们，让“她”仿佛是在天命的顶端
那样高贵的姿态，是少年穷尽此生也无法企及的模样。
然而，未等少年反应过来，孟鹤堂便一脚踢在了周九良胸口上
“你好歹为一尺七男儿，却偏偏学些柳巷宵小出卖皮相换取富贵，简直不知廉耻！有辱我北卫的颜面！此等事，换了旁人，唯恐避之不及，你今儿个竟眼巴巴前来跪求？！若非贪名图利便是居心叵测，像你这般德行办丧、用心不良之人，不杀就算了，岂能留在东宫接近我北卫储君？”
少年硬生生被踢倒在地，嘴角沁出血来
这是少年时的周九良和孟鹤堂第一次见面，无关风月，全为羞辱
叁
孟鹤堂第二次见到周九良是在一个月之后，彼时东宫出了件大事，据说是太子早前在民间强抢了一位女子。如今竟将那女子活活蹂躏致死。
这原本也不是件大事，拿些银子把事情压下去也就算了，可偏偏死者的哥哥是个不怕事儿的主，写了封血书，一路跪钉板从市井大街跪到了昭华殿门口，告了御状，天日昭昭。
出于恻隐和敬佩，孟鹤堂决定去看看那个可怜的当事人，免得庄公一怒之下为平息风波把人杖杀了
孟鹤堂的性子生在那里，遇见周九良，也真是躲也躲不过的一件事
事隔多年，孟鹤堂仍然记得，那夜雨下的极大，大夏天的地面则涌起一阵阵的闷热，孟鹤堂坐在轿子里，掀起帘子的一角，看着那个跪在雨中的少年
那个固执而坚强的少年，明明已经疲惫不堪，却仍硬生生挺直了背高昂着头。大雨将原本凝固在少年麻衣上的血迹冲开，血色弥漫在昭华殿的门口，带着股煞人的腥气。
孟鹤堂一惊，这一个月前跪在东宫门口的粗布少年，这般不畏生死只为替妹妹讨回公道，怕当日也不过是为了入府搭救。孟鹤堂回想起当日自己的咄咄逼人，不免觉得愧怍。
当时已是深夜，宫中众人皆因兹事体大怕惹祸上身而早早散去了，孟鹤堂撑着一把十二玉骨伞，走到周九良身边，为他支起一方天地
他蹲下身来，不带一丝往日里长公主的高傲，“若我是你，今日便不会在这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太子乃国之根本，岂能因你动摇。”
周九良眸色暗沉，言语间含着不甘和嘲弄：“那公主的意思是让我息事宁人吗？我们命如草芥，不及你们高高在上，可这世间总得有个公道不是吗！难道平民就连条活路都没有吗？！”
“死者已逝，若你再执拗下去，恐怕会有更多的人因此事丧命。那日我不分亲红皂白踢你在先，兄长无良在后，终究是我们皇家有愧于你，你且信我一次，我虽不能替你报仇雪恨，但却可以为你争一个机会，一个出人头地足以保护家人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