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3)

“凌！”妈妈站了起来，向着凌走过去，在气势上就压倒了凌。“你要做什么！你不该这么和我说话。”
“是吗？是吗?”凌发出那种尖厉的嘶吼声“那我该怎么办，我一定要抱着我不喜欢的生物化学吗，我要背什么碳酸氢氧钠或者是人体的细胞结构，小车受到的力量。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我想做点我喜欢的！”
“如果你不做这些，”妈妈冷声道“那你想做什么。”
“妈妈 我想做点我喜欢的，我喜欢文学，我想做一个作家，”凌的声音低了下去，像在苦苦哀求那样。“你明白吗，妈妈。”
“我当然明白，”妈妈冷着脸看着凌，她知道凌在想什么，他又要开始了。“但这个世界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所以如果你不愿看书，那就滚出这栋房子。”
话说出口，妈妈才觉得自己稍微有点过分。她有些后悔，她想像抓什么东西那样把那句话抓回来，让它消失不见。但这不可能，凌愤怒的看着她，她好像听到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她还没有找到声源，凌就跑上了楼。
“凌！”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喊，但她突然很想喊他一声。
凌坐在房间里，把一本一本的精装笔记本摆好，列出来，摆在桌上。他看着这些手稿，无声的笑了。
他很早以前就发现自己对写作情有独钟，但这就像偷情一样让人难堪。他不想承认，但在他妈妈眼里，这两件事是一样恶劣的。
他一直把这些手稿藏在柜子里，上面压的一层一层的教科书。好像这些理科的重量能把他压倒一样，让他稍稍逃离。而现在，它们终于见光了。
他站起身，摸出两粒药片，像吃糖豆那样把它们吞咽下去，嘴巴里的苦涩弥漫开来，药片已经迅速融化在他的身体里。
他看到外面的天空，沉重的黑向他压过来，他看不到路灯，超市。平时那些近在咫尺的东西突然变得不可琢磨，好像只剩下那片天空一样，黑幕上只有几点亮光，他感到了一种“无限”，这种无限不是他妈妈，理科，写文章能带来的无限。这只是宇宙的无限。
他躺在床上，所有的感官开始变得模糊，世界飞快地离他远去。
一周后。
妈妈打开了凌房间的门，她看到毯子盖着一个人影，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她连眨眼也不敢，害怕他消失了一样。
这一个星期来妈妈最常做的事就是来凌的房间里，什么都不做，站着或者坐着，都无所谓。她只是看着墙上的海报，书架上的书，桌上的笔记本，床下的篮球，才发现自己好像从未了解过他。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楼下传来嘶吼声，紧跟着是重重的摔门声，像是要把什么东西给扔在身后那样。
妈妈坐下来，翻开了笔记本。
如果她在这个房间里真的有做什么，那就是看一看这些文字。它们好像凌的情绪或者记忆那样摆在本子上，而妈妈现在看到的是最后一本。
有时她躺在床上，感受到阳光照在身上，就像凌的温暖那样，然后沉沉睡去。
她翻完了最后一页，看到最后一面的右下角有一行字。她摸着那几个字，眼里噙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