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乡壤散记》前半部分(8)
“永远。”我答道。
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的眼睛,随即她扑进怀里,双手环绕着我的脊背,美丽的秀发摩挲着我的耳根,觉得有股暖流穿过全身,仿佛血液都集中在脸部,热得发烫,我的心脏要爆炸了。
“谢谢。”她在耳边低声说道。
她又开始走在我的前边,钻出森林,翻过一道斜坡,快步爬上矮矮的土坡。我加快脚步紧跟其后。
“来这里,这里可以看到村落。”我冲着她的后背招呼道。
她停住张望,微微一笑,轻轻地挽着我的胳膊,肩并肩走向人里。
……
很久很久以前,其实也就数十年前左右——我还在人里的时候,在雾雨道具屋学习道具的使用方法与维修技术。道具屋虽说不上名气大,但在幻想乡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毕竟人类的村落就那么一个,有点垄断的性质。手艺靠着祖祖辈辈传承下来,但道具屋的老板并不吝于分享他的技术,但凡在他门下肯吃苦肯认真,谁都可以成为他的学徒。我幼时常因为与众不同的发色和异样的瞳仁遭到背后的非议,奚落虽非家常便饭,但也时有发生。所幸在道具屋里,并未发生这样的事情,嘛,毕竟能沉得下心干这一行当的人不可能眼光短浅,仔细的打量才能发现问题之所在。每周,我都会定期抽空在寺子屋教孩子们算术,偶尔也会提一提道具的注意事项。当然,并不是我自找麻烦,自然是友人所托。实在是拗不过她的百般纠缠,迫不得已口头答应了下来。在她的伶牙俐齿之下,我被批得体无完肤,无立锥之地。
她一心一意为村落的发展着想,即便她流淌着妖兽的血液,村里的孩子们也能接受她,爱戴她,着实令人敬佩。换做我,可能还心存芥蒂,束手束脚。
“慧音老师!关于幻想乡的历史事件能不能再讲一讲?听不懂。”这样的声音在人里的寺子屋并不少见。慧音是在寺子屋教授历史的老师。“人可以遗忘过去的种种,但幻想乡的历史必须铭记,唯有这样新的世代才能以敬畏之心继续保持着如今人类与妖怪之间的微妙的平衡,进而维护幻想乡的和平!”这是她的初衷。她从教多年,教学经验想必丰富,然而令我意料不到的是,明明她强记博闻,对历史滚瓜烂熟,对学生关爱有加,可一到她的课堂,大家就忍不住打瞌睡发懵。这不能怪孩子们课堂表现不好,怨他们课堂注意力不集中,确实是慧音的授课出了点问题,连我在台下都觉得实在是太难熬了,板凳像铺了针似的,令人坐立难安,感觉像枯坐面壁的苦行僧,实在是太晦涩难懂了。有一次,我觉得实在是忍无可忍,便当面向她提议稍微改善一下教学方式,别让课堂那么枯燥。她一脸吃惊:
“有这么一回事吗?”合着这么多年,都没人提这毛病!她反倒还自我陶醉,觉得自己教得不错。令我大失所望的是,死气沉沉的课堂并没有因此焕然一新,当我再度找上她,她也不好意思:“都那么多年了,让我改也很难办啊。”这就无可奈何地告一段落。
在寺子屋教小孩算术,跟在道具屋里维修道具,体验是截然不同的。孩子们像白纸一样,近乎把老师的话奉为圭臬,这让我起初大为惶恐。慧音安慰我,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究其根底,老师对孩子的影响何其有限,也不单单老师影响他(她),还有家庭和环境。孩子们外貌迥异,性格也不一而足。有的孩子娇气,绝不吃便当里的青椒;有的孩子迟钝,计算不得要领;有的孩子泼野,课堂上蹿下跳;有的孩子暴躁,火气上头直接撕破本子……这群孩子的未来,我似乎能看到未完成的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