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 络章

(一)
这长江，浩浩汤汤，血脉似的奔向东边，四面八方无数的河道汇进江里，其中岔出条最大的水道，相承的奔流不息。
这江畔不远处无数商家店铺鳞次栉比，还兀立着一座楼。
一只小舟将将使进来，七曲八拐地绕进这条水道，又轻又稳。
船帘儿里忽然伸出一只葱白的手来，轻轻拨开帘子，露了一双眼四下打量，看了一圈儿头又探回去，“吃吃”地笑了一声。
“小寒，怎么了？”船舱里张语格正坐着闭目养神，这会儿懒懒地睁眼问了一句。
“小姐，早先跟你说的那打眼的高楼，刚才近了瞧一眼，原是个茶楼呢。若不是挂着个描茶的白幡，还真叫人看不出。往常跟着小姐见过的茶楼茶馆都是清雅古意的，哪成想今天能瞧见个这么气派的，实在新奇。”
小寒说得认真，弯着眼，惹得张语格也探出去瞧一眼，撇撇嘴，道:“虽然气派，亦不缺风雅，只是这名字忒俗气了些。‘望江楼’，哪个不明白的还以为这是个酒馆。”
小寒了然地扬眉，自家主人深谙茶道，除却茶叶本身和茶具，这“饮地”和“饮时”也都是极其重要的，马虎不得。
这时候楼上转出个浅色长衫的身影，停了张语格本要放下帘子的手。楼上的人把着个长嘴壶，斜斜倚在楼边，手腕一转，一道细细的水流直直流下，尽数落进了楼底摆好的一个坛子里，水声琅琅，清脆有致，格外动听。
小舟渐远，张语格放下帘子，轻笑了下:“有点意思。”
小寒对船夫道:“师傅，往灵觉寺去罢。”
水声戛然而止。倚在栏边的人把壶放在脚边，手又搭上栏杆，嘴里咿咿呀呀地唱着什么，跟着长衫的衣尾摇晃着。
“梳洗罢，独倚望江楼。
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
唱到这儿就止住了，楼下的店小二刚给门口石凳上的茶碗添了碗茶，起身走向门庭时朝上洪亮地喊了一声。
“掌柜的！新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