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眠

今晚又没有睡着，外面，冷雨敲窗。凹下去的枕头盛着我的头，也盛着满溢的思绪。
今天我发现Y给我的玫瑰花，花尸垂着头，片片干枯的花叶都那么狰狞恐怖。我把它们放在地上，用火点燃。
Y要是在旁边，她估计会饶有兴趣的看完枯花成灰的全过程，好像初开智的小孩见到稀奇玩意儿一般。
“浪漫烧死了。”我对着一屋的寂物说。
当初Y把一支红玫瑰放到我的手心，笑意盈盈。我用指甲掐着花萼，毫不费力地把它撕成两半。“你撕碎了浪漫哈哈。”她不恼，又从花束里抽出了一支黄玫瑰给我。我从此喜欢上黄玫瑰。
一
“我讨厌那四个人，也总是莫名讨厌辛格，我觉得他们都擅长自欺欺人。”我合上卡森.麦卡勒思的书，转头对Y说。
“我没想这些。”Y淡淡地伸手拿过书，翻了翻，“辛格知道好友死了的表现写得很好，那什么——压抑过度的悲伤带来理所当然的自毁。”
“太可笑了，辛格过于自信安东尼帕罗斯能懂他，实际上安东尼帕罗斯只是个物欲过盛的神经病。”
Y捋了捋头发，自顾自地继续看，我知道她一点也不赞同我。
“一种自以为是的自我感动。”我故意补了一句。
我才说完，她忽然就把书丢在一边，眼里满是认真地看向我：“那我死了呢？你很无所谓对吗？”
我猛地后悔自己的多嘴，硬着头皮圆场：“我会很难过很伤心。”
“真的？”她挑挑眉，“我上纲上线才能听到这种话，还真好。”
这话里的挖苦我听懂了，她给了我台阶下。
水杯里的水汽袅袅，悠哉看热闹。窗外汽车的鸣笛声，隔壁猫咪求食的叫声和楼上小孩被呵斥后委屈的呜咽……永远热闹的世界。我后背一暖，她抱住了我，脸蹭着我的头发，暖烘烘的。“如果你死了，我离开这个地方 ，忙完这一生，我就去找你。”
“我不死 。”“我也是，你最好是。”
Y，现在我想你，现在我难过如辛格。我最终孤独如他。
二
Y总说她是个自私冷漠的人，我认为这是她的自谦。一次，我们逛街时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举着一个破罐乞讨，破罐下铺着一张纸，上面的字七扭八歪，大意是他他乡迷路流浪多年什么的，他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配合着他苦心经营的悲惨。熟悉的内容，不一样的人，我想告诉Y在我小学时，校门口时不时会有不同的“迷路”老人乞讨，他们的求助信都和这个老人一样，用透明胶厚厚地覆盖一层，然后可以用很久，流转几个省都不破。校门口行乞的人的碗里或罐里总是满满的红红绿绿，钱币上的人像微微笑着，像是替乞者得意，替他们表现不能表达出来的开心和嘲讽。
我们离老人只剩一小段路，Y不走了，她直挺挺的站着，加上身材高挑，像没展开的圆规立在了地上，定定地看着老人。
“唉。”她叹口气，打开钱包拿了一张纸币，走到那个颤抖的铁罐前，把钱投了下去。我气得想跺脚。
我上前一把拽回她，狂走了几步，才停下看着高我半头的她，有点恨铁不成钢：“明摆着骗人，你给什么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