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与白(3)
我看见了她,她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齐耳的短发乱糟糟的,裤腿上也全是泥土。我才发现,像我一样,她从未穿过裙子,从未打扮得像一个小女孩该有的样子,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对她父亲的厌恶多了几分。于是,我看了看手中的灰色的裙子,下定了决心。
我悄然坐在了她的身旁,她发现了我,刚要离开,我却拉住了她。
“我可不可以问你几个问题?”
她点了点头,又一次坐在长椅上。
我太想要了解这个孩子,以至于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整理了一下思绪,问出了自己最想要问出的那个问题。
“你的母亲呢?”
“我的母亲生病了,就在家里。”她的神情又恢复到了刚出门时的落寞,我有些后悔,早知不应该提这个话题。
我没有继续提问,而是默默打量着她,她身上有一些伤痕,双手手掌还有着些许鲜血,只是她攥得太紧,难以看清。
不知为何,我的脑中突然涌上一股怒火。我抿了抿嘴,打开颤抖着的嘴唇,问:
“你的父亲呢?”
她有些沉默,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良久才回答道:
“我的父亲已经去世了,我很小时候就已经去世了。”
我突然就明白了,父亲早逝,母亲一直卧病在床,他的继父便将一切的压力转加在这个刚刚上小学的孩子身上,平日的吵闹,那根紧紧攥在手中的木棍,都是面前这个无辜的孩子被家暴的证明。
她没有再说话。
“你为什么每天都要给我送花呢?”我憋出了一个笑容。
“我以为……你是……”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大概是提起她的过往而难受吧。
没等她说完,我把手中的已变成白色的裙子放下,轻轻地放在她的身旁。
“姐姐送给你一个礼物。”
我敲响了那道铁门。
她的父亲,不,她的继父开了门。
看见是我,他有些惊讶,随机拿起门边的木棒,作势要将我赶出去。
我从他手中抢过木棒,根本没有费劲,她继父苍白的面庞增添了几分恐惧,我举起木棒,重重地砸在他的头上。
他一下子瘫倒在地上,我没有停下双手,一次又一次,像毫无感情的机器,只是重复着这一个毫无目的的动作,木棒上已经凝固的黑色血迹又一次绽放出了生命,一个生命的消逝,只是另一个生命的新生……
没有人会认为我是精神病,我只是一个不能分辨黑白的人。
我仿佛又一次看见,那个小男孩穿着白色裙子,又一次从门口欢快地出发,他的母亲目送着他离去的样子。
我才发现,我是个男人;我才发现,那白裙,不过是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