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与白
这里灰暗,沉闷,四周被高楼大厦所包围,密不透风;这里潮湿,死寂,仿佛失去了阳光的照射,人们便就不会再存留希望。有人说,这个地方活像一只血蛭,攀附着城市的躯干,尽情地吸食着这座城市的鲜血。
但我却认为,这里是城市的痰盂,一个没有容量的痰盂,它毫无保留地接受着城市产生的垃圾,每一个被社会遗弃的垃圾。
我就生活在这里。
我有一户邻居。
她是个刚上小学的女孩,家就在我家对面,每天清晨七点,我都会打开房门,凝视着女孩前去上学的背影。她是那样的富有朝气,在这个没有阳光的世界,她仿佛是唯一的光亮,昏暗的灯光映照在她无瑕的笑脸上,每次我看见她,她似乎都在微笑,还不时朝我挥挥手,提醒着我,生活还有希望。
她每天放学归来,都会送给我一束花,一束从她学校旁的公园里采摘的野花,虽然没有香气,但这束鲜花,是我每天愿意接受第二天到来的动力。
看到她的样子,我总是回忆起我的童年。
她还有一个父亲。
她的父亲非常严厉,每天清晨七点,像我一样,他也会打开房门,凝视着她前去上学的背影,手中紧握着一根木棒,似乎每每我见到他,他手中都握着这根木棒,攥得很紧,就像嵌在肉里一般。恐怕,在这根木棒背后,有着一些不堪的往事。
七点到了。
我像往常一样,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虽然是我自己的家,可我却难以改掉这个在孤儿院养成的习惯。
我轻轻打开门。
不知为何,今天,那个小女孩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站在门口的父亲,他没有说话,就直直地望着过道,发神。
可能小女孩今天已经提前去学校了吧。
说起来,我从来没有注意过他父亲的模样,只知道他有一头长发,从不打理,想必是个不修边幅的邋遢鬼。
想到这里,我不禁开始打量他的面孔,可他也正好抬起头,向我瞧来。一瞬间,我和他目光交汇,他的模样和那小女孩完全不同,面色潮红,眉目凶狠,咬牙切齿,嘴里喘着粗气,目光如聚光灯,狠狠地向我这里袭来。突然,他开始费力地咳嗽,我有些畏缩,不知他在暗示什么,连忙将门关上。我忍受不了那目光,我儿时孤儿院的经历,让我无论如何也难以再次面对那种鄙夷的眼神。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开始担心起那个小女孩。
背后又传来几声咳嗽。
说起来,我从未见到过小女孩的母亲。
我一直认为,一个孩子如果没有母爱,在面对生活时,一定会少一些温柔,多一些愤怒与戾气。可是,那个小女孩却改变了我的这种偏见。平时,我总能听见门对面传来的声声呵斥,但是我却从未听到过小女孩的哭声,她好像一直就像上学路上那样,温柔而又勇敢。
如果我以后作了母亲,也会希望自己有那样的一个女儿吧。
可惜自从离开那座钟楼似的高塔,我就再也没有从这个痰盂中走出。
我不想打破自己的舒适圈,我不想以一副蓬头垢面的姿态,去面对狭小空间外的花花世界。我回到了卧室,等待着小女孩的鲜花。毕竟,这是我和外界,唯一联系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