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与雾(2)

那是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她的白发更加纯粹，能融进天际线那道看不清颜色的光，同样洁白轻盈的衣衫在海风中缓慢起伏。她一人孤独的立在栈桥上，小心的掰下手中面包，将那指头大小的碎屑丢进脚边的苍蓝色海洋中，让巨大的阴影在深处的湛蓝色中不断的沉浮。
“永恒对你来说是什么？”
她鲜红的眸子望着那一道光，看着那被白纱掩住的广阔辽远。
“唯一。”
这样的谈话每一次都会让她感到枯燥，但这样的一问一答也是生活的一部分，是她的习惯。
“对我的信徒来说并不是这样，无知能够给她们更多东西，她们贪恋永生却认为自己选择了诅咒，随时间不断延长的记忆会压垮她们，她们不断回顾自身拥有的，不断的经历只会剩下空虚。”
“毁灭。”
“是啊，你永远是唯一，能够与你沟通的我在这门内永远等待着，逃避着我的父亲，世间众生永归于其。那么你的毁灭是什么时候？”
“无始即无终。”
“有像我一样提着无知问题的存在吗？我是唯一的善良吗？或是带着人性，或是孤独的神。”
“有无数存在。”
远处的一线光闪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白线，在湿热的海风卷起草叶时，数十米高的巨浪摧枯拉朽，将远处虚幻的云帆打得粉碎，一切都被尽数摧毁。她轻咬了一口面包，将它丢进海面，随指尖升起的是沸腾的海水产生的雾气，藏匿其中的暗影撕开朦胧的面纱，以不可阻挡之势窜上天际，耸入云霄的灰色触手出现在身侧海面，随它出现而回归平静的水面没带起一点涟漪，仿若时空静止。
眨眼间它便崩塌成银灰的聚合物，随海面四处蔓延，无穷无尽的从湛蓝色阴影中生出，涌向远方，在海面泛起灰白色的浪潮，在与分离相伴的聚合之下于席卷而来的青白獠牙之前筑起一道长堤。碰撞产生的巨大声响让人感到战栗，在扫清一切的力量下不断有被粉碎的聚合物落在她身边，又钻进裙下，它们无一不在颤抖。她静待着一切结束，试图让波涛汹涌的海洋重新平静下来。
平静的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坍落的高墙之后依然是海风和煦的样子，灰色潮汐很快退去，碧色海洋的尽头依然是那一线光。
她伸直了双臂，懒洋洋的离开凭栏，走向正在看着她的女孩们。她很喜欢那顶素白礼帽戴着一个更年轻生命上的样子，这让她久违的感受到了快乐，她健康的肤色和顺洁的乌黑头发无不是青春的美好模样，尤其是当这种东西会逝去的时候，这让她有一点羡慕。于是她帮她摘掉了那一小簇白日菊，捏在指尖任花瓣被风吹散，直到只剩下无味的花蕊，她将这最后一点礼物贴放在胸口。她应不容悲伤，却不免悲伤。
看着在一起显得很快乐和融洽的二人，她静静离开，知道终点的路途让她此刻所想的东西显得弥足珍贵，她回顾着能想起的一切记忆，无数的感情交织不停，最后还是带着笑和平静的，她能满足躺倒在小道的右侧，不再去回想别的。
世界突然之间黯淡起来，颜色变得疏浅而稀薄，一点点化为乳白色，事物近在咫尺却却捉握不住，一点点从指缝流走。她头顶的礼帽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四顾之景只有不断变清晰的灰雾和变模糊的白雾，但手心还被她的手牵着，她不知道她在望向何处，遮到腿间的白色衬衫使她感到冰冷，地面不再有草叶的纹路质感，空荡荡的好似悬在空中。她不自觉的靠在她的身体上，抓紧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