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葬礼

这是我为她亲手准备的葬礼。
她的死亡并不是毫无预兆的。
她是一个很努力活着的人。我并不是在说她害怕死亡，我知道她不怕，她只是在担心我。
仅有一次，仅仅有一次，她问过我：
“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你怎么办呢？”
那时的我还小，天很暗了，微弱的光穿过磨砂玻璃，我困得要命。
而且她的声音也很小，我以为我没有听清，又或者是她想要一个抱抱。
——所以我给了她一个抱抱。
我们经常抱抱，肌肤相亲总是能让人平静下来。这也是她教我的。
她一定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人了。
虽然我并没有见过很多人。
这个房间其实很小，只能容纳几个人。从我懂事的时候起，我就已经被困在这里了。
所以我从未觉得它小。
和我一起待在房间里的人来来去去，她们总是停留不了很长的时间。
但是她们告诉了我很多事情，虽然我并不能全部理解。
说实话，我唯一能理解的其实只有我所见过的有关房间的一切，但我曾经自负地以为我了解了外面的世界。
现在你再问我，我只敢说不知道了。
最远的最远，是我在门被打开的间隙，偷偷窥见过的一点点天光。
不过关于这个房间，我还是可以向你描述它。
甚至是它的过去。
据说它一开始是没有门的，也没有人被强制待在里面。
但是守门人告诉我，外面的世界爆发了很严重很严重的病毒，现在还没有能够治好它的药，感染了就只能等着死亡。待在房间里是对我最好的保护。
我很感激他们。
一开始只是一道铁栅栏的门，可以看见来来回回走动的人的双腿，很有意思的。不过那个时候我太小了，所以我从来看不清外面的人的脸。
那个时候和我待在一起的人还很多，我是她们中年龄最小的一个。总有人犯贱，非要把手从栅栏的缝隙里伸出去，拽住外面行走的人的衣角、裤脚，即使被呵斥，她们也会看着带回来的外面的气息，吃吃地笑起来。
守门人说这种病毒攻击的就是我们的脑子，所有莫名其妙的行为都很可能是感染的前兆。不过守门人还说年纪越小越容易感染，但是我却从未出现过症状，所以我不知道守门人说的是真是假。
反正有感染嫌疑的人都不能继续待在这个房间里，她们会被送走。
再后来，有新的研究表明，病毒可以通过接触传播，所以铁栅栏门也不再安全，他们换成了全封闭的铁门，只在门上方开了一扇玻璃的小窗户。光从那里透进来，比一开始昏暗了许多。
大家抱怨归抱怨，但是为了保护自身的安全，这是可以接受的牺牲。
结果仍然有人不断感染。
然后出现新的研究表明视觉也是病毒传播的途径之一。
这下我就明白了，为什么感染的总是守在窗边向外张望的那几个人。而我由于那时个头不够高，根本没法通过窗子向外面看，也就没有感染的风险。
守门人的对策是把玻璃换成磨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