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民 《请问这是你掉的人格吗》（三）| 长篇科幻连载(3)

林易觉得李颜在盯着自己。
“在座的有人有兴趣和我一起开创一个公司吗？”林易觉得李颜的目光直接而专注，“我需要一个人帮我运作公司。”
“我觉得你就很合适。“林易看着李颜站起来，走到了自己面前。
“是李颜拉你入伙？”咨询师显然十分惊讶。
“是啊。所有人都认为是我把李颜拉下水的吧。其实她才是那个最疯狂的人。她是个疯狂科学家。”
一个宏伟的市场蓝图在林易脑海中展开。林易没有多余的犹豫，便答应了李颜。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真正的创业。
“你确实在运作公司方面十分卖力呢，一场连产品demo都没有的发布会就登上了热度榜。”咨询师的口吻难免嘲笑。
林易知道她指的是什么，那场他们宣布首次成功试验出人造多重人格的发布会。那场发布会中，他们展示了那位成功诱导出三个人格的被试，让他在观众面前切换了三种人格。网上很快骂声一片，说那个所谓的人造多重人格的被试，不过是一个演员。
林易耸耸肩，“这很正常。人类真正理解多重人格患者就花了相当长的时间，大部分人都无法相信多重人格患者不是戏精，而是真正的具有多个人格。”
“你们被诟病，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公布出来的实验论文，根本没被任何一个专业学术期刊接纳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个实验是通不过伦理委员会的。就算被试说他是自愿的，之后多出来的人格又是否拥有自主权利，是否能够决定自己是不是自愿的呢？历史上对多重人格罪犯的判决也十分艰难。罪犯犯罪的人格不是他本人，那他是不是就可以无罪释放了呢？显然群众是不能接受这种判决的。多重人格患者的每一个人格是否能作为一个独立法人负责？这几个人格到底谁说的算？连这都确定不下来，我怎么能期待那些老朽的委员会成员通过我们的伦理审核呢？但我们确实成功通过人工方式诱导出了多重人格。你可以相信这点。”
“你又来了，公关话术那一套。”
“我说的是事实。”
“那么那位被试后来怎样了？可有术后反弹？可有副作用？为什么像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林易的回答终于慢了下来，“抱歉，这是我们的商业机密。”
“那好。那我们来谈谈别的，比如李颜死的那天，你都做了什么。”
“作为一个咨询师，你问的问题简直像个商业间谍啊。”
“没办法，我需要帮你回忆出关键点。”咨询师说，“那天你去找过她，对吗？”
“是。”
“你为什么去找她？”
“因为她要终止我们的项目。”
对于林易来说，李颜大多数时候是个理想合作伙伴。她思路清晰，目标明确，每次开会都能直奔主题，从来不拖泥带水跟他纠结他不可能懂的技术细节，这在他所认识的科学家中也属少数。但他始终觉得无法真正理解她，这种不理解，使他难以放下全部的防备之心。她过于完美了，聪明，睿智，坦诚，待人接物没有半分遮掩。她所说的即是她的所想，并且完全相信自己说的，不像很多人会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说假话，也不像凡人那样有很多自相矛盾的点。从智商到人格到思想，都自洽得像个小说家塑造出来的人物，像艺术家画出的完美女神——并不是说她有多漂亮，她是好看的，却绝对称不上漂亮。她从不犹豫或是懊丧，仿佛所踏的每一步都踩在真理的阶梯上。她也会生气，会发脾气，但从来都是对事不对人，而且她每次生完气都将自己生气的缘由解释得合情合理，好像在说“我确实生气了，我就是发脾气了，但我愤怒得有理有据”，使他一点也没法怪罪于她，事后还不得不再次钦佩她的正确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