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爵x展耀|蓬莱花8(2)
展耀问,桥的那边有什么?
赵爵沉默,然后笑了,他说下次,带你去看看。
后来,单车还是停在日落桥上,两个人倚着桥栏,听一会江声,然后,重整行装,继续向前奔袭。
三公里外是市集。
两个人一辆单车没入人潮,逆流而上,往市集中心挤过去,找到一家露天面馆,守着一角坐下来,一人要一碗牛肉面。
他教他怎么看人,从小偷开始。是新手还是惯犯,会挑什么人下手,找什么地方藏身,家里有没有妻儿父母,读过几年书,怎么当上小偷的。
他说,展耀听。后来他听,展耀说,偶尔打断,偶尔,也不免争执。
有一次,他们整个下午看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
展耀说他只偷物,不偷钱,不是生存需要。不在意物是什么,只在意偷这个行为,他有品行障碍。
赵爵说,是语言障碍。你看动作。
他的动作大于他的目的,他有秘密。
这个秘密于他太过重大,他不能说话,只能以偷来代偿,或者说,来发出自己的声音。
猜猜是什么样的秘密。赵爵说。
展耀说他选择的都是男性。他遇到过侵犯。
赵爵说如果是,以他的年龄,对男性会怀有恐惧,而不是报复。
许久,他说,他看到过母亲和陌生人幽媾。如果这个行为是重复的,说明他的母亲从事的就是一个特殊的行业。
展耀看着小男孩,长长地沉默。
赵爵想起他没有母亲。
暮晚,人潮渐稀时分,小男孩偷拿了一颗水果,让摊主一把擒在细瘦的手肘上。
树枝一记一记当头抽下来,他抓着水果不肯松手。
展耀闯过去,付了钱,挨了一顿数落,把小男孩领走了。
赵爵看着他牵着小男孩回来,又要了一碗牛肉面。
小男孩一气狼吞虎咽,喝汤的时候,才顾得上抬眼打量展耀,只是怯生生一瞥,一碗面下去,扭头就跑了。
从始至终,三个人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回去的路上,赵爵走得很快。
展耀大步跟在后头,他说我知道,对于分析对象不能介入太多,可他是个孩子。
赵爵站住,没有回头,他说孩子是你的定义。
没生气,可是,很严厉。
他说,你只能描述,不能定义,一旦定义,你就只会看到你想看到的,你的分析会不自觉地都来支持你的定义。
你比别人更容易理解他,也比别人更容易误解他,因为你们有相通之处,而你必须在他身上克服你自己,不是投射你自己。
赵爵转过身,最后的夕光把两个人隔在一昼一夜两个世界。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也犯了同样的错误。
展耀和他很像,他想,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对他介入太多了。
没有母亲的事,展耀从未向他提起,他知道了,也不该说出来。
那是第一次,他们并未有半分言语冲突,只是相对着,站立着,却近乎一场争吵。
展耀看着赵爵跨上单车,他站着没动。
他不怕他生气,却深怕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