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堂】我还是来晚了（三）(2)

孟鹤堂还是一言不发。他还在担心，却不是为自己可能考不上心仪的学校，而是为了自己对更往后的人生一无所知。
“对了，”母亲突然想起什么，“听说今年期末考试你们学校出了个很厉害的人物啊，说是考了全区理科第一，是你们学校的吗？”“是是是，”孟鹤堂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就那金霏，我以前说过的你记不记得？”“能不记得嘛，”母亲笑了，“你老是提他。你不会看上人家了吧？”
当啷一声，父亲打翻了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连连道歉。孟鹤堂脸上也不好看。这时候母亲赶紧出来打圆场：“嗨，昨晚上睡得晚了吧？就让你早点睡你不听，回屋歇着吧剩下这点我们弄就行了。哎幸亏这是个空盆那个装馅的还没给弄地上……”父亲沉默着捡起盆子，进厨房洗干净放好，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还锁了门。
孟鹤堂坐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饺子皮摊在他手上，他舀了一勺馅还没放上。那个小勺子突然变得很重很重，孟鹤堂想把它丢了。不止它，孟鹤堂想丢掉更多东西。他不合时宜地又想起那本小说，奔跑的主人公，他也想那样，毫无负担，毫无顾虑，只需要不断地向前。
可惜他不能。
母亲拿过他手上的饺子皮，熟练地舀上馅，包起来一个漂亮的饺子。
“你爸爸他也不是不理解你，他也需要时间。你这突然跟他说你喜欢男的，换谁也不能一下子就接受了不是。也是我不好，这节骨眼上说这话……”
母亲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手脚麻利地包饺子。孟鹤堂又拿起一个饺子皮，怎么比刚才那个还重。
所谓的坦白明明已经是三个月以前的事了，到底还要多久啊。
父亲到底还是从屋里出来了，在春晚开播之前。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年夜饭，看起来还是其乐融融的样子，但是孟鹤堂感觉的出来，大家心里都有些别扭。
零点的时候金霏发来了消息。
“新年快乐，小孟儿。我也不会说话，就祝你心想事成吧。新年快乐。”
孟鹤堂抱着手机就笑，金霏也够有意思的，一句新年快乐非得说两遍。他粘贴上早就写好的祝福语，点击发送。
“新年快乐！其实仔细想想和你认识也没有很久，但是我总是感觉我更早之前就见过你。金霏，明年，后年，你这一辈子我都希望你平安快乐。金霏，你一定有比我更好的未来。”
片刻，金霏的回复来了。
“小孟儿，你知道的，有你的未来才足够好。”
春天的时候，他们去看了桃花，孟鹤堂本来鼓足了勇气想告诉金霏他的性取向，话到了嘴边却变了样：“金霏，我暑假就要去首都那边集训了。”
“没事，一个暑假而已，又不是以后都见不着了。我暑假也去培训奥赛。”金霏笑着安慰他。“不是，”孟鹤堂摇摇头，“我是想冲击北电的动画系，所以要早去集训，直到冬天，联考的时候我会回来两三周，然后再回去。”
金霏愣住了，他没想到，他确实想不到，孟鹤堂从来没和他谈过这些。
“金霏，那个，其实我可能联考也不回来，我可能回老家考，我户口还没迁过来。”孟鹤堂犹犹豫豫地又开了口。金霏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只好在那儿傻站着。桃花开得很好，粉嫩嫩的，成片。天气晴朗，风也温柔极了，可金霏什么也感觉不到。他只觉得心里一震，脑子里什么东西嗡嗡响，一下子就扰乱了他的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