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缸(2)

走到街尾的时候，看见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站在一家人屋檐下，身上穿得单薄，身前摆着一口半人高的水缸，哆哆嗦嗦的拿眼不停的打量李大海。
李大海一看就知道他是想自己买那口缸。家里没有需要，何必花这冤枉钱，迈步要走，只听那汉子喊道，员外爷留步，小子有话要说。
李大海不理，边走边摆手，意思是不买。
男子不死心，续道，员外爷便是再早回家，家中也无天伦之乐，这是命里带的，但不是不能变的。
一听这话，李大海心里一惊，不由得停下了步子。没有儿子是他心里一直的痛处。他一共取了三房妻子，眼看五十多了，膝下并无子嗣。
古人常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没有儿子，将来死了，连个披麻戴孝的都没有。他一直认为这是命中注定，听那汉子这么一喊，哪还走得动道？
回头表情怪异的看了汉子半天，终于还是慢慢挪了过去。脸上阴晴不定，假装看了会缸，指指汉子道，你这个缸怎么卖的？
汉子笑道，既是员外老爷要，可不敢收钱。您别多想，我受人所托，特来送这口缸，您把它放在家里藏好，最好是埋起来，一年之内，必得一子。
李大海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想问什么，又不知道如何说。
汉子一拍缸口道，半年之后起出来，送到善人渡，河边有一棵大柳树，往后五百步，挖坑埋了即可。但是，这中间要是出了差错，你全家都会有血光之灾，切记，切记。
男子说完，转身便行，过不多时，转过两棵枯树，便不见了踪影。李大海痴痴的望着汉子远去的背影，脑里一片空白。
回家以后，一直心神不宁，满脑子都是儿子，血光之灾；血光之灾，儿子。让人把缸抬到后厅锁好，饭也不吃，回屋倒头便睡。
半夜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见跟一个灰衣服老头下棋，自己一直赢，最后给老头输急了，指着他的鼻子道，我要是再输一把，我就给你当儿子。话扔出来还没落地，灰衣老头还真输了，他站起来摸须大笑，迎风变作一个肥硕婴儿。
李大海大喜，伸手刚要去抱，突然满屋红光，婴儿化作一摊脓血。李大海一惊而起，冷汗湿透了背心。
窗外雪愈加大了，满院子像有无数的白色小山丘，冷风卷着雪花打在纸窗上，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经此一梦，睡意全无，只觉心咚咚咚跳得厉害，真实得像刚发生的一般。
李大海披上外衣，点亮灯，拉开凳子坐着出神。过得良久，听闻灯芯啪得发出爆裂声，才惊醒过来。忽得一口吹灭蜡烛，心里不住得懊悔，我的妈呀，不写不看的，我点什么火？造孽啊，这得多浪费，再大的家业也经不住这样造啊！
心疼之余，摸索着去抠流下来的蜡油，捏做一个小球，放在蜡碗里。拍拍手，慢慢踱出屋来。被风一带，打了个哆嗦，紧紧身上的貂皮大衣，敲响了旁屋门。
旁屋住的是李大海贴身管家，取名李狗来，俗语有云，猫来穷，狗来富嘛。他原名叫什么已经没人知道了。五岁的时候被李家老太爷买来给李大海玩，长大以后给李大海当书童，李大海当家的时候，他就成了李府最得宠的管家，人称狗儿爷。要说这李狗来还真是会来事，当年陪李大海外出求学，进京赶考之时，什么吃喝嫖赌抽，安排的是明明白白的，两人也在那时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可怜李老太爷，银子大把大把的花，到死那天都认为是祖坟风水不好，出不了一个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