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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od Hunting(6)

2023-04-27 来源:百合文库
“没了灵气,你觉得阴间的大门今晚还会打开吗?那些鬼魂还能回来吗?” 我迟疑了。小时候,父亲曾教过我聆听鬼魂用指甲挠窗户纸的声音,分辨神灵在风中的低语。而现在的我,已经习惯于忍受雷鸣般的活塞声和蒸汽喷出阀门的刺耳嘶鸣,再也感知不到那个属于童年的、逝去的世界。 “不知道。”我说,“在这个铁轨和蒸汽机驱散了灵力的时代,也许鬼魂和人一样,有的学会了生存,有的没有。” “有过得好的吗?”她问。 我被她问住了。 “我的意思是,”她接着说,“你没日没夜地开着引擎,好像自己也是一个齿轮。这样快乐吗?你做梦时都梦见些什么?” 我什么梦都记不起来了。我任由自己的思绪迷失在齿轮和螺杆单调的运动中,跟随金属和金属碰撞的声音。只有这样,我才能不去想父亲,不去想这片被掠夺一空的土地。 “我总幻想着在这片金属和沥青的森林里狩猎,”她说,“幻想我变回狐狸形态,在梁柱之间、屋宇之上飞奔,直到登上这座小岛的顶峰。
我想咆哮,对着那些自以为可以占有我的男人咆哮。” 我转头看她,她的眼睛突然发亮,随即又黯淡下去。 “在这个蒸汽和电力的时代,在这座大都会,除了那些住在太平顶的人,还有谁能保有本来的面目?”她问。 我们坐在港口边上烧了一整晚的纸钱,等待着哪怕一丝亡魂归来的迹象。 住在香港是一种异样的体验: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化;但过上几年就天翻地覆,让人恍如隔世。 我三十岁生日的时候,新式蒸汽机需要的煤炭变得很少,输出的动力却越发强劲。它们的体积也越来越小,街上满是机械驱动的黄包车和马车。有钱人还能买到制冷的机器,能保持室温清凉,给食物保鲜。这些机器用的都是蒸汽驱动。 我经常走进商店,忍受着店员的白眼,研究橱窗里的模型机。我将能找到的介绍蒸汽机原理和操作的书籍读了个遍,还试着用这些知识改进我维护的几台机器:
实验新的点火冲程、试用新式活塞润滑油、调整齿轮传动比……我渐渐弄懂机械中的魔法,并从中找到许多乐趣。 一天早上,当我修理一台受损的调节器时(这是个细致活儿),两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我头顶的平台上。 我抬起头,两个人低头看着我。 “就是他。”我的监工说。 另一个衣着考究的人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我:“你就是那个想出给老设备换大飞轮的人?” 我点点头。这一点我很自豪——设计者们做梦都想不到我能让这些引擎更加卖力地工作。 “你真的没有窃取哪个英国人的想法?”他的语气严厉起来。 我眨眨眼睛,片刻的困惑之后感到有些愤怒,“没有。”我努力保持冷静,然后缩回机器下面,继续工作。 “他很聪明。”监工说道,“作为中国佬,他的脑子还算灵光。” “我也觉得可以试试。”另一个人说,“比起从英国雇一个机械师,肯定能省不少钱。
” 亚历山大·芬梨·史密夫先生,山顶缆车的所有者,也是一个狂热的工程师。他预见到,技术进步必然导致蒸汽动力自动化。最终,机械臂和机械腿将替代中国苦工和仆人。他从中发现了机遇。 我被选中,帮助史密夫先生完成他的新冒险。 我学会了维修发条装置、设计复杂的齿轮系统,还能利用阀门巧妙地实现各种功能;我学会了如何给金属镀铬,如何用黄铜制出光滑的曲面;我发明了将坚硬的发条同微型化、规模化的阀门以及清洁的蒸汽相结合的一系列技术。一旦自动模块组装完成,我们就会给它连上从英国运来的最新的分析机,再让它吃下打着密集孔眼的纸带——编写好的巴贝奇-洛浦雷斯代码。 史密夫先生花去了整整十年。如今,机械臂已经可以在中环的酒吧里斟酒,机械手也在新界的工厂制作时髦的服装和鞋子。太平顶的府邸里,我设计的自动扫帚和拖把开始分区分块地洒扫房间,像机械精灵一样喷吐白色的蒸汽,不时轻轻地碰到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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