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 “鬼王……愿意跟我回家吗？”(3)

不过叫他忘了而已，几十年后下黄泉，他还是能落到我手里。
却好像没力气把那盏黑气推过去。
裴文德轻声问：“疼吗？”
鬼面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在问那个伤口。
“疼的时候早过去了。”鬼面低头一笑，仿佛做了决定，“而且，很快就不关你的事了。”
他话还没说全，忽然被裴文德伸手一捞，整个按进了怀里。
那和尚身上带着一丝佛堂里熏染久了的檀香味，干燥又和暖。鬼面不由有些留恋。他手中斧头“当”地一声歪在一旁，那几缕黑气停在指尖，不知该去向哪里。
这时，就见那和尚满头长发落下来，佩着一柄长剑，身上已是一副刺鱼绣蟒的武官打扮。
“裴文德。我俗世的名字，叫裴文德，没想过瞒你，那回你不愿意听，就没说全。”
鬼面有些无法回神一般，还在揣度他是什么意思，裴文德就在他额前落下一吻：“鬼王……愿意跟我回家吗？”
鬼面却缓缓推开了他。
“裴文德。”他像是试着熟悉这个名字，“你还记得接手缉妖司，立的誓是什么？”
他先前错愕一扫而空，眼中分外平静，好似只是闲时观棋局，将满盘丘壑都尽收眼底，平白生出了一种俯瞰众生的威仪。
裴文德看着他：“一为皇恩，二为天下苍生。”
鬼面一笑：“那我告诉你，人间的帝王我不会放在眼里。天下苍生，曾是我刀下鬼。你真的想好了？”他伸手将金色面具戴在脸上，“缉妖司首领要是如此见色起意，以后就别在我面前装一副正人君子相。”
裴文德道：“没什么好想的，十年前的的事到底没酿成大错。至于前因后果，我知道你都忘了。我暂且信你有苦衷。若是我信错了，鬼王真如传言中的狼子兽心，不论是为了皇帝还是为天下人，我都更得放在身边看着。”
鬼面没说话，手里黑气却好像已经失了势，明显得微弱下来。
裴文德看不清他神色，难免有些心慌，就要去摘他面具：“戴这玩意干什么，我没见过你长什么样？”
鬼面伸手一挡，握住了他的手腕。
那手上有些抖，裴文德简直怕吹口气就给他刺激得又不知道要躲到哪里去。他几乎是膝行着重新缓慢靠近鬼面，柔声哄他：“是我说错了，我狼子兽心。给我看一眼，不会是哭了吧？”
说着，他又要上前去抢那面具。正在这时，他忽然觉得被什么东西抱住了腿，回身一看，居然看见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娃娃。
那小娃娃帽子戴得有点歪了，偷出手来一抹鼻涕，见裴文德看他，又赶紧抱了回去，一脸的大义凛然：“不许欺负我爹！”
裴文德也不管被抹了一身鼻涕，下意识地就要反驳：“我没有欺负他……”
然后他才忽然反应过来：“爹？！谁是你爹？”
那小娃娃这一声“爹”简直石破天惊，鬼面手里黑气直接给震得销声匿迹，面具也掉了下来。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关于去留，关于人间正道的掰扯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对着这个扶着帽子的小孩儿，二人只剩下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