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 “鬼王……愿意跟我回家吗？”(2)

鬼面也不是个好脾气的，这莫名其妙的一摔，把本来压下去的起床气也全煽了回来，他这才看见还冒着烟，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厨房。
他就地一坐，觉得事情有点好笑一般：“自己能活几年就来管我的死活，发这么大火，这屋里有你爹的棺材？”
裴文德扬起手就要给他一巴掌。
鬼面预感到要发生什么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他甚至来不及躲开。
不过那只手到底是没舍得打到他脸上，只扫落了他的面具。
面具一划，将他本来束起的头发也刮散了，迎着风，几丝乱发蛛网般浮在脸上。
那一瞬间，二人都愣在了原地。
鬼面还没能来得及收起额间的伤口。
早听闻白袍鬼王和斩魂使别无二致的长相，却从未被谁错认过。双鬼一蒂而生，可只是眉间一点红，就将二人描画得完全不同，眉梢眼角尽是相异神色，叫人惊叹造物真是世间最奇绝的丹青妙手。
那一处艳丽伤口，像是永远悬而未落的一滴血。
鬼面被冷风一吹，好像天灵盖给人照了束光，他一个激灵：当年缉妖司的劫难，也是火。
那和尚身上脸上尽是烟尘，肩上还有两片擦伤，分明是冲进去找他了。
他顿时有些理亏，看向一旁，手里自暴自弃地捉了夺魄斧：“你……你害怕我被烧死了？不会的，人间这点火，还伤不到我。你别担着心。”
裴文德半蹲下来，一只手抚上了他眉心。
鬼面向后瑟缩了一下，那是他身上唯一也是最大的弱点，如果用了真气按下去……不知会痛到什么地步。
他却没推开。
这个和尚，指尖是暖的，像手里握了一团火，那是黄泉底下的鬼永远都不会有的东西。
知道不会有，却还是不甘心，总想离那火近一点，再近一点。可是真的走近了，又害怕被那执火的人发现自私和残忍，害怕被火光照出来青面獠牙的丑态。
他只能小心地边走边退，却还是这么快就无所遁形。
该走了。
是该走了，人世偷得的欢喜，本就不是该贪恋的东西。
无论这和尚心里以何为善，以何为正，地底下杀生无数的厉鬼，一定是不在此列的。
他许下的所有誓言，不过因为他真以为眼前站的是清清白白一只不知世事的蛇妖。
秋风好似通过眉间伤口灌进去，叫鬼面通身都觉得冷。他闭了眼，像是在喝七叶酒。像是临死前喝最后一口七叶酒，痛到烧灼五脏六腑，却还是戒不掉的一口甜。
这时就听裴文德道：
“怎么还把头给磕了？”
鬼面一口气没上来，实在不知该作何反应。他看着自己手里斧头，一时觉得拿着也不对，收起来也不是个意思。
好在裴文德很快反应了过来，那一瞬间，他惊得放开了鬼面。
地底下的白袍鬼王，猜测是一回事。真见到了是另一回事。
鬼面此时分外敏感，裴文德一松手，他心里就迅速冷了下去，手里已经聚起几分黑色气息：“和尚，人之一生不过俯仰之间，有些事情，不记得也罢。”
一个凡人而已，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