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中的生命(2)

只不过，这一回，我一进去，就有一群人围了上来。
“哥，今个又有什么新闻啊？”
“都等你了，快说说，前几日的事怎么样了？”
他们声音大得出奇，又引来了更多的影子，一圈圈地围着，黑漆漆的大衣下面，偏偏是红的光，他们口袋里都有烟，堵在密不透风的大厅里，烟雾缭绕地聚成一片。
“那我且说两句。前几天，你们可还记得老赵家的牛？”
“记得，记得！不是老赵自己做的孽嘛，当时可出了不小的名，连带着他们一个村子都遭了殃，有老赵这种人，真是他们倒了血霉。”
我顿了顿嗓子，酝酿了一下感情，这才说：“可是那老赵死了之后，一家老小没了顶梁柱，你看看这个，再看看这个，都是老赵家的样子。”
周围的影子立刻又叫喊着：“原来是这样！”从大衣下面流出几滴黑漆漆的眼泪来。
“弄成这种局面，都是当时举着旗子讨伐老赵的那群人的责任，可我们总得做点什么，诺，我带了盏灯，倘若是有点良心的人，都添些灯油。”我点着了一盏油灯，绿油油的火从中央腾起来，照得我亮堂堂的，周围的影子都看见了我，围过来的人更多了。
“是，图个心安。”
有人添了几滴灯油，其他人效仿起来，过不多时，装进来的灯油快有一缸，可这盏灯却偏偏就是不满，半空着让人遐想。眼见差不多了，我端起油灯，在一众人的欢呼中踱着出去，临走，没忘了用灯火点着兜里的烟，爽快地吸上一口。
四
兜里的烟越来越多，可我却越来越瘦，脑袋里成天嗡嗡响，夜里睡不好，总觉得那灯的光里有老赵的影子，惨绿的脸直勾勾地盯着我。
就这样挨了很多天，当我又走进大厅的时候，周围的目光却不再是往常一般，反倒带上了光，像他们抽烟时候的眼睛一样。我觉得不对，但还是对着他们，喊了一嗓子。
这一下，更多的人围了上来，一个影子揪着我就打，一边打，一边骂，又有人开始扯我的衣服，黑漆漆的大衣被扔到地上，我平日里的斯文彻底丢失了。有的人趁乱抢走了灯，有的人撕扯着地上的大衣，从口袋里把烟一根一根掰开，指着里面的东西骂。
我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五
转眼，过去了一个月。
自从那晚过后，我又能睡得好觉了，身子也越来越健壮，容光焕发起来。盘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从衣柜里拿出另一件大衣，照了照镜子，还是一般地黑漆漆，一般地闪着红色的光。
我又推开大厅的门，看见了上个月被抢走的灯。这光早就熄了，和几千几万个破油灯一起，丢在没人去的地方。
我随手搂过一个黑影，问道：“老赵的事，可还记得？”
他摇了摇头，递给我一根烟，接着说：“陈年烂谷子的事了，昨个，可是又有了件大事，你且听我跟你说道说道。”
我点上烟，认出这里面卷的是我的料，一面听他说，一面痛快地吸上一口：
“妙，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