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与自动书记人偶

他决定挑一个晴朗的日子自杀
一
老人坐在木椅上，垂着头，双手扶着椅架，双脚蜷在椅座下面，干枯的身子就好像嵌在椅子里的树纹，一阵阵的，那堆朽木随着他的呼吸发出吱吱的声音。
因为整夜的风，他直到清晨才得以入眠。
咚咚，咚咚
他缓缓醒来
又起风了吗？
不，是客人
他尽力去回忆上次来客人是多久之前的事，他记不清了，深深叹了口气，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因为膝盖非常疼，加上一晚无眠，他不由得希望门外的客人只是自己的幻觉，他本来以为不会再有人来这间屋子
但这确实是他叫来的客人，他清楚这一点
抱歉，让你久等了
您好，先生，只要客人有意向，无论身在何处，都能上门服务，我是自动书记人偶服务
是个女孩
他想
少女行了个礼
我叫薇尔莉特，伊夫加登
她说
二
他慢慢走到窗户边，推开窗户的瞬间，一夜未尽的余风钻了进来，把他蓬乱的白发向后撩开，湿润的水汽打在他的脸上，他想起昨夜，那时除了风也许还下了些雨，他觉得冷，在屋子里颤抖着套了件大衣，拼命地把领子拉展，但依然不够暖和，就又烧起了暖炉里的柴，那些柴已所剩无几，或许是受了潮，烧起来有股干枯的苦茶味，他找了个椅子摆在暖炉前，就这样过了一夜，直到这时，他才突然想起自己的形象也许非常邋遢，他耸耸肩，抬起头，阳光正铺满他的脸，他能感受到阳光的温暖，他几乎就想用手去遮一遮。
是您需要写信吗？薇尔莉特率先开口
是的，老人回答
请进吧，是叫薇尔莉特？连夜赶来幸苦了，老人面朝着窗外
薇尔莉特走进屋子，随后转过身瞧了瞧地板
她的鞋上沾了些泥
是因为昨夜的雨，老爷，请允许我先打扫干净那些脚印，她说
不，不必了，你瞧，这地方本身已经很乱了，没有让你特地打扫的必要，尤其……
尤其是对我来说，老人转过头，朝着空荡荡的墙壁
薇尔莉特打量着老人，他的瞳孔里蒙着一层灰，就好像块放了很久的水泥，是看不见吗？她想。房间里的地板千疮百孔，她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走近老人，不知从哪钻出一只老鼠，飞快地消失在另一个黑色的角落，地面上卷起一层薄薄的灰尘，像一阵泛着光的涟漪，粘附着她的鞋子。她停住脚步，抬起头，老人依然站在那，一动不动
是有老鼠吗？希望没有吓到你，老人说，请原谅我的怠慢，我的眼睛有些疾病，已经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了
她点了点头，老人的身影疲倦的像是流浪了一辈子的乞丐，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薇尔莉特，昨夜的风那么大，想必你也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写信的事情一时半会也没法完成，老人指了指最里面的房间，这里很乱，请到那里休息吧，女孩子总需要一个干净的地方休息
薇尔莉特也一夜无眠，她说了声谢谢，鞠了个躬，提着装着打字机的行李箱向里走去，那间屋门关的很紧，她用力打开了门，里面有一张桌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手工艺品，桌边是一张不算大的床，床上洁白的被褥像块柔软的奶油，好像一碰就会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