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痣(3)

楚禾洗漱完，擦着脸，她仔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她的痣勾人摄魄。
有的东西是与生俱来的，就像她的痣。
当她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家里的长辈们常常温柔地捧起她的小脸，目光小心地圈着她的痣，像是怕一不小心那颗痣就会长了翅膀，飞走了一样。长辈们赞叹着，“哎呦，这是个美人痣咯！”。
渐渐地，楚禾长大了，她走在村里的小路上，在路边那些已年过古稀的老人闲坐在路边乘凉，她们满口里只剩下几颗牙齿，还嚅着嘴说：“这姑娘将来俊喽！”他们那早已在世事沧桑、岁月沉浮中闪烁过的双眼弯成了月牙一般的弧度，虽然那里早已没了水一样的光泽，但那笑意在楚禾看来是那样意味不明，就好像在说，
“姑娘哟，我都知道哦！”
楚禾仔细地看着她的痣，她感觉她的痣最近在发生某种变化。它长大了一些，颜色也愈来愈深。
这痣在楚禾的小脸上，像美玉的一个瑕疵，显得扎眼而不完美。
“这可怎么办啊？”楚禾担忧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点去吧，如果是我，我就去点了，现在科技多发达。”渠芳看着渠芳，她很认真。
“点去？”楚禾像往常一样，用手指轻轻地碰了一下那痣，那痣仿佛是一个少女，立刻红彤彤地颤着，她知道，这是她身体中的一部分，也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她已经习惯于它了，怎么能去掉？
楚禾呆呆地对着镜子怔着。
对于与生俱来的东西，她犹疑不定。渠芳看到楚禾脸上的犹疑，
她说：“可是，它长大了。它带给你烦恼，使你不美甚至是痛苦，你怎麽办！”
楚禾扭过头，看了一眼严肃的渠芳，竟觉得好笑，她笑出了声。
三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蠢蠢欲动的初春就要过去，留下暮春的哀伤。在湖畔，她独自踱着步子，仿若踱在湖上。
春天的微风，自然的绿色的纯然之风，温和的，清新的，和着绿湖潮湿的水气，迷蒙的，温润的。此刻，楚禾的心栖息着一只绒黄羽毛的小鸟，在一片静谧的深林，与世隔绝；她的双脚踩在旷静的蔚蓝天空，周身飘着淡淡的雪白的云,可以自由穿梭。她下意识地用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那个长大的痣，嗯，它完好。
她看着静静的湖水，幽绿的旋转着，她感觉到自己慢慢卷了进去。
这段时间以来，渠芳和楚禾渐渐疏远了。身处异地时，楚禾一直寻求一个真正的朋友，可以在陌生的境地给孤独寂寞的心一个陪伴，但爱从来不对等，当和渠芳接触越深，楚禾就越没有那种心灵交互的感觉。甚至她无法从渠芳那里感觉到一丝朋友的温暖。
渠芳，我们还可以相互依靠吗？可我的喜悦和哀伤呢？
如果，当然是如果，如果两棵树可以相互依偎，两朵花互相微笑，两条溪流可以相爱，缠绵涓流，那都将比人类的语言、微笑、和爱来的更真挚纯粹，更坚固，难道不是吗？
终于，他们的友谊在一个个无风无雨的晴朗明媚的春天被摧折了，毫无声响。
太多人的心已无法再靠近一些了，这难道不足够令楚禾失望悲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