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 这“家”也回得命途多舛(3)

土地福了福身子，想是亚兽一族多去赶那集市，少有人糟蹋他的宝贝花草，他面色十分红润，拖着长胡子，乐得像个不倒翁。
鬼面随便交代了两句，土地打了个缺儿，领命要走，鬼面客气了两句“劳累”，就又把这小老头儿叫了回来：“等会，正堂前面有棵松树我还挺喜欢，别动它。”
和山脉湖泊打了一辈子交道，土地这小老头儿对山石树木都有些感情，因此不太待见飞禽走兽，总嫌弃这个折了花，那个踏了草，对于修炼得了法术，破坏力更强的妖，就更是憎恶。但是土地也知道这块地界他只是看守，到底不是自个的东西，两个妖打架斗殴折了棵树实在不算什么大事，明面上不能计较。
是以这一带的妖怪常常看见一个圆墩墩的矮个子老头儿在山上溜达，嘴里一路上都骂骂咧咧的，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妖怪的宗族意识不强，很多连爹妈都没见过，更不知道自己老祖宗在哪儿，于是那些问候先辈的话也就嚼着草叶儿，当早安听了。
土地一直想有个自己的园子。筑上高高的围墙，好好地养着些娇贵花草，什么乱七八糟的妖魔鬼怪都不许来犯。但是土地爷合该住在土地庙里，对着一方水土该一碗水端平，私自造园住宅是不合规的。
没成想老成这样，倒是鬼面误打误撞，给他实现了一桩心愿。
土地便像扬眉吐气一般，招了一阵风来，把枯枝败叶都吹走，又祭出鬼王的名号，将暂时占了这园子的东西，无论修炼了多久，能不能化形，都悉数赶走得一干二净。
他本就老眼昏花，又搜肠刮肚地想着布置这园子，没留神身后跟了个小尾巴。
那是个人类模样的小孩儿，看起来也就五六岁，头发像模像样地束着，衣服也穿得妥帖，浑身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只是帽子好像是一路跑过来，戴得歪歪斜斜，又好像不习惯穿鞋似的，走起路来绊手绊脚，偶尔还从身后露出一截长尾巴。
土地常年装老成，如今年岁在一众神仙里其实算不得真就有多么年迈，但是这许多年的老成似乎积攒下来，拖累了他腿脚。他摇摇晃晃走在前头，那小孩儿七手八脚跟在后头，远远看去，倒像一大一小两个不倒翁。
往往是那小歪帽子躲在一棵枯树后头，土地一回身，就把那枯树换成一簇喜气洋洋的正开花的灌木。就见那帽子颤了两颤，就地一滚躲在了旁边石头后边。
石头却也不能幸免，土地一伸手将那奇峰异石移了几寸，又一株花树蓊蓊郁郁长起来。
几番回合过后，小孩儿累得气喘吁吁，躲在了围墙边上，终于把那个摇摇欲坠的帽子扶正了。那段围墙前建了个亭子，亭下流水潺潺，是个僻静角落，土地终于一时半会没看顾到这一处。
老头儿竟没觉得劳累，就差把“精神矍铄”四个大字写在脑门上。“如果是我的园子……”这么个想法一出来，土地就像是对眼前方寸之地动了真感情，什么好东西都想往上怼。人常说大夫不给自家人瞧病，大约也有几分道理。
小孩儿偷眼看着土地左右手轮换着施法，把这破落园子变得像个大花轿一般。简直想鼓掌叫好。
他一边提防着给人发现，一边掰着手指头暗暗合计，娘亲说，自己是土地爷送过来的。父亲是个常年穿白衣的大人物，有重要的事要做，才不能把他养在身边。
那方才那个，能得土地爷如此恭敬对待，可不就是个穿白衣的大人物了？
而听那人的意思，他要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