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 这“家”也回得命途多舛

烛九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眼前像是有千万重门，推开一道，还有一道，总也见不得光明……
难道……是已经死了？
他拿手敲着脑袋，好像整个头飘飘荡荡的，灌得全是风。
头一阵一阵地疼，眼皮也沉，他拼命地回想着，却是一片糊涂。
身下是一张黄花梨木的床，好似还散发出些木香。
这一层门里，倒是有些光亮。
那下一扇门又在哪？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他深吸了口气，结果被呛了一下，这才发现舌头底下含了颗什么东西。
吐在手上，是一颗金丹。
一个人正从门外走进来：“新生雄鹿的鹿胆磨成粉，混着开春那一日的露水制成的丹药，炼了好些年。易于伤口愈合，能抵妖怪五六年修为。”
烛九不自觉地缩了一下肩膀。先前遭遇像潮水一样涌来。他身上一冷，手触碰到坚硬的床头，才猛然发觉这不是梦。
他看了看手中丹药，警惕地盯着来人。
陆云轻于是没走近，从一侧案几上端过了一盏茶。
烛九浑身都是戒备状态：“你想干什么？”
陆云轻低了头：“斟茶倒水，给你赔不是。”
烛九手一松，愣了一下。
长这么大，没有人正式地给他赔过不是。
在遇见鬼王之前，他说得最多的两个词，就是没关系，和对不起。
那时候他常常在睡梦中忽地身上一痛，醒来的时候就看见身旁铺满了一层荆棘，他在方寸之地甚难行路，蛇皮上往往被划出横七竖八的伤痕，然后就能听见始作俑者低低的笑声。
他吐出信子来，为首的男孩就玩一样随便从同伴里抓了一个出来，嬉皮笑脸道：“人家生气了，快点的，给人道歉！”
那只小妖于是动作滑稽地朝他拜了拜：“对不住啦红脸怪，小的给您赔不是了。”
然后那一伙妖就笑得更加放肆。
为首的那个跳上一块石头，一脚踩在那小妖背上，笑道：“人家不说话，你就不准起来！”
烛九知道自己惹不起他们，只能说没关系。
为首的男孩这才满意，带着一众小喽啰走了：“听见没？他说没关系，下回多放点啊。”
每每如此。
被欺负的时候，他又总是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可是对不起谁呢？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在乞求不可能得到的原谅。
他前几日想的是什么呢？是把这个独眼也关进水牢里，要他知道知道这滋味，是等自己成了仙，灭他十八族，可是如今这人姿态一放低，烛九反而成了那个不自在的人，他撇撇嘴，没说话。
他不接那杯茶，陆云轻只能又放了回去：“七日盏的事情不在我预料之内。日后下了黄泉，判官那里由着你说，我没半个字的辩解。你信得过我，就在这养伤，信不过，王府随你出入，也没人会拦着。但是我会派人跟着你，不管你是替谁做事，在我这里，舍利子不可有失。”
烛九没想到这个捉妖人会如此坦诚。
他看了眼陆云轻，又往后退了退：“喂，我说你们凡人是不是就是容易想太多……你那舍利冲天的红光，谁看不着啊。我还能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