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景:续《多情岸》
几日的扬鞭疾行让那份思念更痴狂地在心里缠绕,贺礼送达那日忽觉思念更甚,待不可推脱的推杯换盏一结束就独自紧闭房门,捂上怀中安放坠子的地方,似乎还沾着指腹上的余温在缓缓流淌。
坠子一直小心地藏在那里,不敢碰,就怕神仙之物不可触碰凡人之气,在掏出的一瞬烟消云散。
它是能证明那段荒唐不是他的一枕黄粱。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连城璧觉得他从未像现在这般喜静过。他宁愿相信一次数个时辰的相遇为真,也不想相信这么多年来的应酬为真,耳朵红热时说的几乎荤话有几个是真的?虽说树大招风,可也树大好乘凉。
素白的宣纸用一方紫檀蹲虎压好,研开案头的松烟墨,冉冉升起一点淡淡的炉香,只有在这样的小酌后乘着一丝酒兴才敢提笔作画,绘出那小神仙的山眉水眼。
深秋的水岸定会结上如霜的白露吧?慢慢地在画的一角私心添上一片蒹葭。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手边的残酒也冷透了,连城璧满意地勾手落下最后一笔。迷蒙的目光里,画像上的景融进了接天水光里,翩然离去的身影只留一卷扬起的发还在与墨缠绵。他慢慢地枕上去,仿佛听到了岁月的心跳。
疏旷的笛音破空而来,配着清冷的月色还有几分清越孤朗之韵,好像还是熟悉的音律……连城璧猛然抬头就在大开的窗棂旁看见乘风而来的景,酒也醒了几分,呆愣愣地看着,不知该用何举动表现自己的虔诚。
满室的烛光黯然失色。
走下神楼高塔的小神仙还是美的勾魂,可举手投足间俨然没有了不可靠近的桎梏,一颦一笑里藏着凡人可消受的烟火气。神仙也不是脚不离地的啊!
好像这会子可以靠近,看着慢慢走来的人脑子里只有这样的想法,好像靠近了才会告诉他不是喝多了之后的幻影。
明明走过来的人并没有步步生莲,但他还是有想拜下去的冲动。
其始来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进也,皎若明月舒其光。
一双手影在葳蕤的烛火里绞合划出水波一样起伏的线条,有一下没一下的喘息声被刻意压制,但还是像石子落入平湖激起满室旖旎。磨人的神仙还偏要这时勾过面颊、腰际的线条,咬着逐渐染色的耳垂低语:“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那就既来之则安之!这小神仙还偏要装作逡巡不定的样子来恼他!
丝质的衣物慢慢褪下,沐浴过兰草上雨露的肌肤像膏脂般滑腻、美玉般光洁莹白,博山炉中的旃檀香渐渐和幽谷兰香重叠,熏得人又是忘了今夕何夕,流转的眉眼中只剩下了似有似无的月光,无端垂下的床幔在搅动的气流里晃动着……
这才是真的一枕黄粱,连城璧慌忙睁开眼,眼前只有那幅刚做完的画,听着外面懒洋洋的打更声才知道,夜还未深。伸手摸了摸,怀里的坠子却不见了……
果然……怅然若失地望向那幅画像,不由倚着阑干吹起箫来,还是那日相和之曲。
浮长川而忘返,思绵绵督。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