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岛彤云(4)

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一个问题就已经在我脑海中形成了。我的心跳加速，我知道这不是一个说出口之后可以当没说过的问题，但这个时候不问，或许就没有机会问出口了。
“小力，海的远方……有什么？”
“海的远方啊……”小力稍微往我身上靠了靠，抬起头来，望着逐渐被暮色笼罩、而又尚未弥补雨云的天空上，隐隐约约的星火。
（四）
不明白海的辽阔，就不能理解什么是海的远方。
“彤云漫天，明海面不得三千里；彤云如炽，入海下不得三十尺；彤云灼灼，暖海水更不得三寸。”这是从船上的大人那里听来的话。这个世界真正的主体是大海，冰冷、黑暗而又包容着一切的大海。在我们海之民心中，大海就是母亲。
相对于这样的大海而言，彤云就小得多了，就好比一张方桌的正中央摆了一盆花一样。你们世代居住在陆地上，一定不明白彤云是什么吧？我们海之民中，过去有、现在也有许多这样的勇士，抱着“想要明白彤云里面究竟有什么”的决心，踏上九死一生的探险之旅，驾船闯入彤云深处，闯入那灼热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周围的一切都是极为光明的水雾的地方。虽然至今没有人能够抵达那个核心，说清楚彤云的奥秘，但是，就历史上成功回来的那些冒险者所说的情况来推测，在那中心，一定有着巨大、巨大、极为巨大的一团火焰！或者是类似的东西。正是因为那团巨焰使用来源不明的力量持续地熊熊燃烧着，所以才为世界带来了光明，同时以那股热量蒸腾起了周围的海水，将海水蒸腾为炽热而又光明的彤云，进而有了风……有了雨……为了补充被蒸发掉的水而有了洋流……“光焰出而万物始，腾云起而洋流至。
肇自天地初开期，终于万物尽头日”在那附近，有着许多被连在一起的巨大船只，人们在船上种植树木和庄稼，在船舱中种植蘑菇、饲养牲畜……
彤云照亮了天空，照亮了海面，同时也照亮了陆地。相对于海洋，陆地实在是太小太小了。你们现在所居住的这片陆地，是我们迄今为止发现的唯一一块陆地。它圆圆的海岸线总共只有四十公里长，而且还在不断地旋转着。所以陆地总是有一半朝着彤云，温暖而明亮；另一半则被遮掩在将近三千米高的山峦的阴影后，在海风的影响下沉浸于暮雨的晦暗潮湿中。对于陆地上的人来说，究竟是彤云和暮雨在绕着你们旋转，还是你们在自转，这是无所谓的吧，无论哪个都是一样的；但对于我们来说，踏遍了大海、看到了星光、了解了彤云，就会确信：只是陆地自己在转而已，而不可能外面这个广袤的世界在绕着它旋转。话说那么大的东西要怎么动起来呢？不可思议。所以我们猜，它可能是浮在海上的，所以我们又称这里为浮岛。
啊，说到星光，因为浮岛离彤云实在太近了，即便是夜里，如果没有暮雨的话，天空也依然是明亮的吧，所以你们只能隐约看到一点。我曾经有过几次这样的经历哦，乘上大船，向着远离彤云的地方行驶，到那极远极远的地方。那里是航路的尽头，但不是海洋的尽头。在那里，海面被巨大的浮冰占领，而海洋则在浮冰的下面继续无限延伸。就目前来看，似乎无论往哪个方向航行，最后都会被浮冰拦住去路。在那里，天边的彤云遥远而晦暗，有如漆黑房间里打开的一丝门缝。在那里，仰起头，可以看到漫天的星辰。它们闪耀着银白色的光芒，遍布了整个深蓝色的天空。“亡者踏灵路兮归星，默然濯天火兮永宁；回忆成残烬兮飞雪，母海承思绪兮寒冰。”在这样的星光下，我们追寻着比船还要大的巨大的鲸，跟着它们找到黑暗水面下丰饶的渔场，在那里一网接一网地捞出来活蹦乱跳的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