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流感•月球•诗与希波克拉底誓言(8)

张全勇跑冲出了药店，给家里的母亲打了一个电话，可是那边却迟迟没有人接，这让他更加害怕了。
腊月廿七 大寒 市人民医院
“上面好像要求市政府开始封城了，其他地区的特级医生、教授、医学家也都分批次前来支援了。”呼吸科的白主任已经一夜没合眼了，他感觉自己靠墙都能睡着，于是就拒绝了院长推过来的椅子。
刘副主任拿着电话急冲冲地赶了过来：“那边的专家让我们把现在取得的发现全部告诉他们。”
“我们能有什么发现啊，我科室那些个重症患者到现在都还搞不清病因，只能用机器一直运作在那儿吊着命。”白主任沮丧地说，“我啥办法都试过了，没用啊，妈的，昨天在我眼皮子底下都死了三个人，生命体征完全消失，一点回转余地都没有。”
“之后的出现死者，通知家属，然后处理好尸体后立即送往火化场，不要在医院里有任何的停留，哭闹的家属可以先不用管他们。现在没有搞清楚是不是传染病，就按照最高规格的传染病隔离处理。”院长看着周围一个个疲惫的医生，不禁有些心疼，“大家，都辛苦了。”
医院外的人比昨天还要多了几倍，为了不阻塞通道，警方不得不拉起了警戒线，把大批还没有得到住院的病人和家属栏在通道之外。
有的人还在哭喊，有的人已经木然，低着头坐在角落里等待着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得到的救治机会。
腊月廿七 大寒 市汽车客运中心
“妈，你们怎么来了！”张全勇被吓了个半死，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母亲居然不远万里直接带着妹妹从老家赶了过来，现在这个情况自己正发愁如何逃离这座危险的城市，而自己的家人却跑到了这个最不该来的地方。
他孤身一人的时候，虽然也害怕，毕竟现在城里全是得了怪病的人，可害怕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倒也觉得无所谓了。死了就死了吧，人总是要生老病死的，自己也没有什么千万家产去舍不得。村口那活了一百多年的老树去年的时候被大风刮断了，家里那条养了十多年的大黄狗，上次出门之后也再也没有回来，事物都有被终结的一天，这样想来反而觉得平淡了。
可是这样自欺欺人的冷静在看见家人的那一刻瞬间崩塌了，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是怕死的啊。他怎么也做不到让家人目睹自己的死亡，也不敢去想万一家人遇到什么危险自己将面对什么样的绝望。
“你们都来了，那么老爹谁去照顾啊？妈，你真是糊涂，我不就晚了几天吗，我这正准备回去过年呢。”张全勇拉起母亲和妹妹，想带她们去赶最后一班的汽车，这次无论花多少钱也要把家人从这里带走，“走，我们赶快回家去过年，这几天市里不太平。”
母亲放开了他的手：“你爸他……前几天已经走了，我们把咱家的鸡鸭全卖了坐高铁转汽车来的，我和晓晓到处找你可是你不在那家单位……”
张全勇愣住了，他去年见到父亲的时候，他虽然躺在床上不能动，但好歹还能说说话，谁知道就这么突然地死了。
没有见到最后一面、没有生离死别、连后悔的机会都没给他，死亡就是这么突然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