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3)

去往生存舱的道路不过几十米，可糟糕的身体状况却让事实比他想象的更加力不从心。怎么说呢，他的喉咙像吞了刀子一样，眼睛充血红肿，肺部像在被人狠狠地挤压，浑身上下有如浸没在无水乙醚中。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正由无处不在的小分子撕扯，裂解，最终化为一摊水。这一段路程，平日因不适火星引力都走得歪歪扭扭；现在，他“索性”在地上蜗牛般爬了起来。“还好没人看到！”他说。
“生存舱终于到了！”他已瘫软在地，像一摊烂泥。
《先驱者手册》上说，当氧气因意外情况泄露时，可以打打出舱用的氧气瓶的主意。讽刺的是，这些原本摆放在高处的“气体黄金”，现在因为撞击全部跌落在地，省去了他再度站起身来，耗费大力去够的麻烦。几乎是潜意识在操控他，他拿起一个指针指向绿色区域的，对接舱内服上的进气口，旋开活塞，克制住自己想要将其一饮而尽的冲动，小口小口地啜饮。
一瓶氧气已经告罄，他稍稍恢复些气力，大脑中的烟花秀也已经结束，“现在考虑一下继续生存的问题，”他想着，“每多生活一天，与地球联系上的概率就高一分。我可是全人类探索太空的希望，地球方面等着我发回重要的科学数据。Plus,我承诺过她的，活着回去！”
“小砹同学！”
“我在。”
“立即检查氧气储量！”
“好的，自动为您把氧气储罐虚拟压力表投影到你的面前。”
他默然，看着压力表像一只巨眼恶狠狠盯着他，指针一动不动指在红区，红区像一把沾血的镰刀，镰刀背后则是一步一步逼近他的死神。“不要慌，”此刻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小砹同学，立即找出泄漏区域，我用焊枪去修复。另外，在我修复完成后，把推进器中燃料罐中的液氧共享一部分给栖息舱供氧。”
“这恐怕不太合适呢！飞船燃料储备本来就在降落时消耗了一部分，现在……”
“不不，这个指令一定要执行，出舱用的氧气罐撑不了多久，我可不想还没与地球方面连系上就窒息而死。”
“好的，立即执行。对了，今天是辛酉鸡年的除夕，小砹在这里祝您及您的家人，新春快乐。”
“对呀，今天是除夕，你不说我还忘了。等我解决了氧气危机，咱们就来一杯。”
2042年2月11日23时32分
“小砹同学，栖息舱状态评估！”
“栖息舱内氧气浓度水平较低，无法维持正常生命活动，食物储备已经枯竭，电力设施于碰撞中大部分损毁，剩余电量仅供基础设备运行四天，燃料储备无法满足对接推轨道舱要求，四分之一的核子火箭发动机无法工作，此外，有核泄漏风险。一直未能与地球重新取得联系。
------二零四二年二月十一日”
“三十二天了，”他喃喃道，“三十二天，还未能与地球方面取得联系啊！”
可是，就算联系上了，又能怎样呢？以这些氧气瓶中的储氧量，能维持自己生存的时间不过三个小时，而以人类目前的科技，到达火星至少需三年，他清楚这意味这什么。况且，他一个月前已经撞上火星地表“死”了，成为活在地球人心中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