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路〖致敬〗(5)
我抵达医院,推开值班室的门的时候,穆然看见我,豁然站了起来:“你不是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吗?”
我将背包放在沙发上,换上了白大褂:“我已经到家了。”
当天下午,由我们医院组织的小队,纷纷投入进治疗工作,划一部分区域为隔离区。
随着时间推移,确诊的人逐渐增多,一开始,还顶得住,到后来,就越来越难顶下去了。
而因为医疗物资短缺,不得不由我院参加治疗的医护人员发声求助。
病症明显高热不退,我们用尽办法进行隔离救治,或许是因为它来势汹汹,所以有一部分同事倒下了。
这例病死亡率很高,三个月以来开会开了几次,都讨论不出好的方案,穆然带着队,没日没夜的分析研究,观察写报告。
难得休息那一会儿的时间,我苦中作乐打趣儿他说,等事情过去,你可能就要秃了。
他叹着气告诉我说,如果秃了能找到救人方案,他巴不得一根儿头发都没有。
城市封城,医院封院,我们休息的时候地方都不挑,醒了就继续全副武装的进入状态。
我接到母亲的电话,是在第四个月的傍晚,我抽空接了,事实上我已经错过了很多她的电话了。
“儿子,妈看见新闻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最近忙,你和我爸多注意身体。”
这样的对话一天一次,有时候我没时间,就会错过,但随后就能看到她的短信。
这个夏天天气很好,雨水也都很绵长温柔,第八个月,我们得到多方捐助,各地的医护人员,均为此努力着。而就在中秋这天,我出现了高热症状,我是被冻醒的,穆然办公室的灯亮着,门没关,他趴在桌上睡着。
我以为我会有什么情绪,但什么也没有,我非常理智的找同事化验检查,并且进入了单人隔离间。
早晨的阳光很暖,我还算清醒,转头看见隔离门后的穆然,他紧紧攥着检查单,然后告诉我,我被感染了。
我冲他露出一个苍白的笑,打趣儿道:“战友,我要退出战地了,剩下的就靠你了。”
他捋了一把头发,手握成拳砸在了门上,那双眼睛含着水雾朦胧,情绪崩溃一般蹲了下来。
我攥紧了被子,轻轻叹了一口气,这八个月,我们送走了太多太多人了。
我在隔离病房里,度过了最难熬的日子,我的脑子偶尔清醒,跟大部分人一样,高烧不退,药物带来的副作用很大,骨骼疼得不行,到后来我已经不能再走去卫生间自行洗漱,呼吸不顺。
整个医院里,笼罩了一层黑蒙蒙的雾色一般,这里啊,是生死交界。
四个月之后,这场浩劫临近终点,我因为后遗症,所以需要留院观察几天,转到了普通病房,好像回光返照一般,我突然清醒过来。
这一年,我好像走了一辈子。
那段最难熬的日子,我看到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善意与恶意,到最后我们屏蔽了网络,一心扑在救人上。
医疗物资缺少的那段时间,我院同事共计三十八人感染,离开了战斗线,变成了躺在病床上的人。